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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與間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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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與間諜【1】
現(xiàn)代社會中的一類作家,比如卡夫卡、佩索阿,他們工作的困難程度如何呢?我覺得,其難度比潛伏到敵國或競爭對手陣營中的間諜還要大。
間諜,非常巧妙地混入敵營,因為是一開始就按照計劃行事,這種巧妙的程度恰跟難度成正比。
他非常困難地過渡到工作的地域,在對方的“陣地”開始了工作。
他巧妙地贏得對方的信任,他既嘲笑又需要這種信任。
然后,他頗費周折地搞到了“機要信息”并傳遞給他的“自己人”。
間諜看上去是一個分裂的人,因為他既為對手工作又不為對手工作(本質(zhì)上不是),他既為“自己人”工作又不為“自己人”工作(形式上不是)。
似乎,他就是矛盾的產(chǎn)物、矛盾本身。
間諜的存在無疑是一種困難的存在。
而我所意指的某類作家何嘗不是如此,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首先,存在之艱難讓他們沒法選擇,這不像間諜是其自主選擇的結果,因而這類作家看上去就像是苦命的天生間諜。
其次,作家們的工作是真正的不統(tǒng)一。
間諜是利益有直接沖突的兩方或多方之間的一顆棋子,他通常處在矛盾糾結中心,但從他的行為本身來看卻是和諧統(tǒng)一的。
一般情況下,一個忠誠的間諜人員的行動指南是明確的,即竊取對方機要以為己方使用。
雖然間諜工作難度很大,危險性很高,但這種工作設置使得諜報人員顯然不會人格分裂。
恰恰相反,其行為、舉止往往最具有邏輯性。
但這種情況卻不曾那么好地發(fā)生在作家們身上。
作家們雖然也類似于生活在“敵方”的陣營中,也可能涉及到機要,但是敵方提供間諜機要信息,可能非但沒給作家好處,反而扼殺作家們的自由,吞噬作家們的生命精力。
總之,實際的情形就是他們被迫囚于此在,過著一種蘇武牧羊似的生活。
此在是苦難,自由在望眼欲穿的地方。
此在是一種痛:生命依舊存在,但身心充滿殘缺。
作家們活著,為“敵方”工作又不為“敵方”工作,他們貌似工作而實際上本質(zhì)不在這里。
他們形似一類間諜,但他們對在“敵方”工作本身的機要毫無興趣。
這使得他們的行為顯得矛盾、混亂。
他們的這種慘況確實是比真正的間諜要殘酷許多。
但,但,作家們也許才是真正的間諜,他們竊取了生活荒誕的真相,他們的文字就是他們公之于眾的解密資料。
悼綠蘿【2】
在這個不斷上挺如人的欲望、不斷膨脹如尸體、不斷下沉如人的墮落的城市,在它周邊一處沙塵彌漫、破爛骯臟的所謂城鄉(xiāng)結合部的所在,我倆相識了。
一見鐘情,你那么輕率地走進我的絕然孤寂凄楚的生活。
那時你的面孔散發(fā)著健康的、粉嫩的綠色柔光,頭上的植被央央,好生茂密,你秀美挺括的樣子讓人即便時時刻刻看你也嫌不夠。
我們相處一室,溫馨、甜蜜,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安靜、柔美。
真是啊,本性純粹再加堅貞就總會純粹下去,不會為那凡塵中的污穢所玷污,你處女的品性,即便在你與我交往之后依舊保存著。
我沒有看走眼,我需要的正是你和你這一類,而不是已經(jīng)被布爾喬亞化的她們。
多么好的賢妻,我出外去掙那幾許糧資時,你便看守小屋。
雖然寄寓這里,可它也是我們的家啊!有你,我們的小家就備覺溫馨。
因為工作變動,我們搬遷至另一處,離開了我們相識的地方,更進入一種彼此無法相離的廝守狀態(tài)。
那是去年十月份的事,搬至的地方雖是一處城中村,但是我們的房間比之原先大多了。
我們住在二樓,有一道鐵制樓梯通向二樓,還有一座陽臺。
房子的朝向也非常好,坐北朝南,陽光總在我們的房間里畫彎彎的、溫暖的弓。
雖然生活質(zhì)量依舊不高,但你從未就此有過抱怨。
你是知道我的,我不喜歡生活在那些高檔的社區(qū)里,不喜歡看見那些牽著狗到處溜達的婦人,我總覺得她們貧瘠(真正的貧瘠不是不生佳木,而是反生莠草),你更知道我不愿意支出超出我認為是非道德的那部分租金。
你知道我貧寒,需要自己慢慢累積資財,從而既可以在必要時敢于承擔對家人應盡的義務,又可以慢慢地靠近我那純?nèi)话l(fā)乎于心的愛之愿望。
晚上,我跟你談心,我什么都告訴你,用我的語言、舉止;你什么都懂,像你這樣年紀輕輕的“女子”有這樣的吸納萬千如營養(yǎng)的能力,真是叫我快活無比啊!何其慶幸也哉!你春水的目光看著我,叫我心旌搖動,一股發(fā)之內(nèi)心的熱流涌向眼睛、面龐、耳朵……我真為你而熱淚盈眶,我這顆對外界十分冷漠的心已然視你為我不可或缺的家庭成員了。
我哪里知道……
轉眼,你跟我就進入了冬天。
北京的冬天真難挨!新住處不能集中供暖,只能自己采暖。
而我因擔憂煤氣取暖不安全,就采用電暖器供暖。
我向來小看了北京的冬天,總以為不至于多冷,挺一挺也就過去了,因為工作忙。
一天也沒有幾個小時呆在住處,因而也就沒有重視這個問題。
這是多么大的罪過啊!
我本就知道你是格外怕冷的,冬天應該生活在暖房里。
可我這狠心的人,居然沒有任何保護措施地讓你跟我一起過冬。
十一月底,你就有些征兆了吧,但你還是硬扛著。
我也有些大意,見你僅僅有些提不起精神,并沒放在心上。
周末的時候,我和你一起在陽臺上曬太陽,你又燦爛地笑起來,我真是愛上了你的善解人意。
十二月,天氣是越來越冷了,你也不再那么挺括,那嫩綠之光消失了。
你靜靜地坐在那里,不發(fā)一語,甚至不向我露出任何一個表情。
這時,我才開始為你擔憂起來。
“綠蘿,你怕是跟我過不了這個冬天了。是我對不起你啊!跟著我叫你受苦了。”綠蘿聽見了我的話,慘慘地一笑。
你太弱了,北京的冬天太強大了。
我還好,還可以一天大部分時間呆在辦公室暖和身子,沒受什么苦,可你日復一日地經(jīng)受著徹骨的寒冷,那時間的分分秒秒,在你眼里恐怕漫長得跟結了冰一樣凝滯不動吧!這一切不是應該全怪我嗎?是我讓你跟我生活在一起,是我應該對你的生命負起完全的責任。
我太心狠了,我太無能了,居然沒法給你好好的生活。
你太倒霉催了,太輕率了,不該跟著我回家。
我是應該獨身的,何苦讓人家跟我受這么大的苦,我難道沒有仁慈之心,欠下的情債該拿什么還?!明知將會做一個負心人,還會去做嗎?今年一月底的時候,你差不多完全油盡燈枯了。
奄奄一息之際你還是貪婪地看著我,不舍地打量這個世界。
你已經(jīng)完全失語了。
我看著你,有時候發(fā)呆,盲目,不知道該如何去拯救你。
你那眼神,不知道是在表達對我的憎恨,還是對我依舊存有一絲的留念?那眼神已經(jīng)完全地疲倦,沒有力量了,沒有任何生的愿望了。
我的愛之罪,我應該絕然孤寂地生活,不應作任何非分的想往,既然去愛,那就理當敢于承擔啊!可是,我又沒有這等能力。
結果,我成了折花的劊子手。
你,不就是我親手毀滅的生靈嗎?
二月、三月、四月,你的尸體漸漸干枯了,但我仍未將你下葬。
一方面,是想好好看看你,為你寫一篇悼詞,記下你的一生的不幸。
我生怕把你下葬后,你就會漸漸從我記憶中流逝,那份感情、惦記,乃至音容笑貌都會如過眼煙云一樣消失不再見。
另一方面,這也是讓我記取,在冬天的時候,不再輕率地言愛,不要以為冬天就像“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那樣仿佛靠信心就可以挨將過去的。
但是沒有人性的生活,生活又成了什么?
親愛的綠蘿,你我相識一場,乃前世的緣分,去冬你死于我的貧寒,但愿下一輪回你能托生于富貴的人家,不愁溫飽,且有知音相伴,我知道你的魂靈已幸福地轉生了,把前一生的不幸全然忘卻。
我真但愿你這樣。
不要還記得那不能承受的苦難,那非一個弱“女子”所能承受。
只要活在陽光般的幸福之中,淺笑、輕舞、招引蜂蝶,別再去奮不顧身地愛,愛到粉身碎骨,像我這樣的貧寒人士,你的心不能那么純潔,那么自然,那么不可違拗,那么愿意執(zhí)著自己的初心,那么女神。
我謝謝你的愛,但你叫我如何去償還,又如何還得起?!……
送給自己【3】
一個女人成熟的標志是:學會狠心,學會獨立,學會微笑,學會丟棄不值得的感情。
這是我在朋友微信中偶然看到的一段話,在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的前夜,我把它抄錄下來,沒有什么特別的意思,只是感受一下自己是否如其所說成熟了。
走過了許多路,跨過了許多橋,去過了許多地方,經(jīng)過了許多的風景,也經(jīng)歷了許多的事,遇到了許多的人。
度過這許多的光陰,我成熟了嗎?
按照生理年輪計算,我早應該劃歸成熟的人群中;可按照心理年輪呢,我卻越來越喜歡孩子般的簡單純真,喜歡陽光,崇尚簡單生活,無論有沒有風雨,都向往著陽光,向往著快樂。
走在光陰的路上,回頭望望,經(jīng)歷過的歲月中的人和事,真像茶道中的一生一會,無論是美好的,還是悲催的;無論是值得的,還是不值得的,每一次經(jīng)歷都是唯一,都不曾有過相同的第二回,不由心生珍惜。
每一年的今天,我最想感謝的是母親,雖然她很少說起這個日子,但我知道,她心中永遠記掛著這個日子,因為這一天,我們成了母女。
今天,我依然最想的還是母親,突然有許多話想說,想說給母親聽,我知道遠在天國的母親或許聽不到我說什么,但一定知道我想說什么,因為母女連心。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喂馬,劈柴,周游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
告訴他們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
我將告訴每一個人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愿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愿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海子的這首詩就像他的名字一樣著名,而學習格律詩的我,常常忽略這些與古體詩一樣美妙的新詩。
今天睜開眼,不知道為什么,腦中盤桓的卻是海子的這首質(zhì)樸抒情,而又異常美麗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多么溫暖的字眼,我把它送給自己,也送給親朋好友、舊雨新知,認識和不認識的人,希望從明天起,不,從今天起過著簡單生活,享受快樂還有幸福。
其實,成熟與不成熟都是相對的,無論男人還是女人。
過于成熟或許會老于世故,丟掉許多可貴的東西,而過于青澀或許又難以在社會上過活。
一個人首要的是要學會獨立,特別是女人,然后學會擔當,學會感恩,學會寬容,學會放棄,學會理解,學會簡單,學會微笑,學會與人分享。
這樣的人成熟不成熟我不好斷定,但我知道他一定是快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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