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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黃昏

時間:2023-04-01 04:01:02 隨筆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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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黃昏

  冬天的黃昏是大地岑寂,天際寥廓,昏黃的斜陽只一會兒便隱匿西山。

冬天的黃昏

  冬天的黃昏【1】

  也許你見過許多時段的黃昏:春日黃昏,暮色中仍現(xiàn)花紅柳綠;夏日黃昏,可觀如血的殘陽;秋天黃昏,仍聞到瓜果飄香。

  冬天呢,它雖沒有前三季的美景良時,然我卻以為冬天的黃昏別有情致,它是那么地清凄寂寥,是那樣地讓人暗然銷魂,是那樣地讓人有一種難以忘懷的牽掛與感喟。

  冬天傍晚,當我們辛苦了一整天,收拾好衣物筆墨準備回家的時候,才出了大門,忽見得傍晚的天空沒有一絲兒云,淡藍的蒼穹是那么地高遠,而冬日陽光也快收盡它那最后的余輝,天邊與四周,只有幾抹蒼白與深黃,幾許凄涼與寂靜。

  暮靄低垂,華燈初放,人們或徒步,或騎著自行車,或開著自己心愛的小車,在黃昏暮色中匆匆地向家而去。

  是呵,家里有至親的愛人和孩子,還有斜倚在門口的老母,在這冬天的黃昏里,尤熱切地盼著你回家。

  這是冬日黃昏里的一種特別的擔心與牽掛。

  或者,倘若此時,你一個人走在鄉(xiāng)間小道上,煢煢孑立,但見夕陽西沉,把你那孤單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而寒風卷著樹梢上最后幾片殘葉,鳥兒撲棱著翅膀,全速地飛向她心愛的小巢,或驚愕著消失在遠方密林的深處之時;再或,你躑躅獨行來到一大片水田旁,

黃昏的余輝映在清瘦的水面上,凜冽的寒風從田埂邊上掠過,驚起幾只野鳥迎著通黃的落日,向水田的另一邊飛去之時,再看看不遠處有裊裊炊煙慢慢地升騰,你多么渴望走進村舍,把那濃濃的鄉(xiāng)愁或思念的痛苦,全傾在淳樸的農家里!你或許討了點粗茶淡飯,但你卻得到最溫暖的釋懷。

  這是冬天黃昏里的另一種特有的思念與感喟。

  冬天的黃昏是極短的,從日落西山到薄暮冥冥,你若不去留心于它,它便與你擦肩而過;冬天的黃昏也是飄忽的,從余輝微明到朦朧暗色,你若不去全心觀察,它便稍見即逝。

  然而,即便是那短短的一段,卻讓你感受到人生暮年時特有的冷靜、成熟與睿智;或者,即便是那飄忽的一瞬,它卻毫無保留地釋放出生命的極致,從而體味出人生的苦短與倍加的珍惜。

  這是冬天黃昏的短暫與人生暮年的一種感應與體味。

  當你再次極目遠眺,佇足凝聽或提神呼吸之時,你是否感到那一絲絲的蒼涼與悲壯呢?還有那莫名的思懷與想家,更兼對人生的無奈與珍惜呢?我總是有那些情懷的,并且一直在那樣冬天的黃昏里。

  青春圓舞曲【2】

  很久以前,唐小卡有一個當記者的夢想。

  心懷天下,悲憫蒼生,與其說是夢想,不如說是她內心的一種情懷。

  只要想到,依靠一支筆的力量,就可以成為“無冕之王”,唐小卡的內心就覺得熱血沸騰。

  但夢想之路,從來都是荊棘叢生,不是每個人都能幸運地買到通往夢想的機票。

  唐小卡所有的努力,在高考這座獨木橋上輸?shù)靡粩⊥康,最后陰差陽錯,她去了一所普通大學,讀毫無興趣的會計專業(yè)。

  青春,果真是明媚得讓人憂傷。

  那樣盛大而又張揚的夢想,就這樣遭到擱淺。

  那是一段暗無天日的時光,唐小卡一度覺得心灰意冷,直到上了大學,遇到室友韓麗。

  韓麗和她一樣,也是高考失利者。

  但韓麗又和她不一樣,因為她在大學開學第一天,就給自己定了四年后去人大讀研究生的目標。

  她說,人大是她的夢想,現(xiàn)在只不過是抵達的途徑有些曲折,不能因為這點曲折,就放棄追求夢想的機會。

  那個下午有蜜糖一樣的陽光,韓麗說起這些的時候,臉上散發(fā)著耀眼的光芒,一下子感染了唐小卡。

  唐小卡決定重新尋找抵達夢想的路徑,當她心里藏著對未來美好的期待時,仿佛人生的每一天都有了盼頭。

  去新聞班做旁聽生,閱讀圖書館里所有關于新聞專業(yè)的書籍,去報社爭取實習機會……后來,唐小卡能想到的,最有效也最直接的辦法是考研。

  武漢大學是唐小卡給自己定的目標。

  那一年的三月,唐小卡坐上開往武漢的綠皮火車。

  抵達那座傳說中的大學時,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她傻傻地盤算,若是可以在這里待上三年,一定能夠以更快的速度接近夢想吧。

  那天的唐小卡,站在珞珈山下,忍不住熱淚盈眶。

  成長之路,從來就不會一直甜美芬芳,那么至少,要在心底,保持對夢想的赤誠之心,要在心底相信,夢想總有一天會抵達。

  準備考研的日子,唐小卡拼盡全力。

  那份認真與執(zhí)著,那種為了夢想奮不顧身的勁頭,現(xiàn)在想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可遺憾的是,這一次,唐小卡還是與夢想擦肩而過。

  因為跨專業(yè),她的大部分心思都花在專業(yè)課上,最終的結果是,一向擅長的英語卻出了紕漏,考研以失敗告終。

  畢業(yè)的時候,唐小卡不得不面對一個殘酷的現(xiàn)實:即便唐小卡比一些新聞專業(yè)的學生還要精通專業(yè)知識,可她的畢業(yè)證上寫的專業(yè),與記者相差甚遠。

  沒有人愿意給她機會,也沒有人相信一個學會計的學生可以來報道新聞——那是一段迷茫且黯淡無光的日子。

  第一份工作是一家小公司的小文員,很清閑,很無趣,不過同時也很幸運——因為在這里,唐小卡遇到年長她十歲的徐姐。

  她總是鼓勵唐小卡說,先不要想太多,做好當下自己想做以及該做的事情,那么,該來的一定會來。

  “該來的一定會來”,唐小卡喜歡這句話。

  于是,她開始放慢腳步,重新審視自己的未來。

  一邊上班,一邊堅持每晚看書到深夜,然后用文字認真地記錄生活,就這樣三年下來,有一天唐小卡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寫出來的東西,不僅有了深度,文字表達也有了質的飛越。

  在網(wǎng)上看到一家雜志社的招聘信息時,唐小卡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投遞了簡歷——被順利錄取,完全出乎意料。

  那一晚,唐小卡差點在夢里笑出聲來。

  雖然不是記者,可至少唐小卡做了與文字相關的工作。

  這樣的結果,讓唐小卡很知足,同時也讓她相信,任何時候,踏踏實實地努力就好。

  夢想不用反復被提及,將它深埋心底,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走,有一天當你抬起頭來的時候,會驚喜地發(fā)現(xiàn),你想要的,都已經(jīng)在眼前。

  唐小卡確定的是,現(xiàn)在的生活就是她想要的——每天徜徉在文字的海洋,以文會友,她仿佛打開了一方新的世界。

  閨蜜問:偶爾會不會很遺憾?我們都沒活成當年夢想的樣子。

  唐小卡回她:正是當年那個夢想,讓我們活成了現(xiàn)在這般優(yōu)秀的樣子。

  青春有時就像一支圓舞曲,只要你不停地跳下去,無論轉向哪一方,最后總會抵達最初想要的夢想。

  墻下短記【3】

  一些當時看去不太要緊的事卻長久扎根在記憶里。

  他們一向都在那兒安睡,偶然醒一下,睜眼看看,見你忙著(升遷或者遁世)就又睡去。

  很多年里他們輕得仿佛不在。

  千百次機緣錯過,終于一天又看見它們,看見時光把很多所謂人生大事消磨殆盡,而它們堅定不移固守在那兒,沉沉地有了無比的重量。

  比如一張舊日的照片,拍時并不經(jīng)意,隨手放在哪兒,多年中甚至不記得有它,可忽然一天整理舊物時碰見了,拂去塵埃,竟會感到那是你的由來也是你的投奔,而很多鄭重其事的留影,卻已忘記是在哪兒和為了什么。

  近些年我常記起一道墻,碎磚頭壘的,風可以吹落磚縫間的細土。

  那墻很長,至少在一個少年看來是很長,很長之后拐了彎,拐進一條更窄的小巷里去。

  小巷的拐角處有一盞街燈,緊挨著往前是一個院門,那里住過我少年時的一個同窗好友。

  叫他L吧。

  L和我能不能永遠是好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一度形影不離,我生命的一段就由這友誼鋪筑。

  細密的小巷中,上學和放學的路上我們一起走,冬天或夏天,風聲或蟬鳴,太陽到星空,十歲或者九歲的L曾對我說,他將來要娶班上一個女生(M)做老婆。

  L轉身問我:“你呢?想和誰?”我準備不及,想想,覺得M也確是漂亮。

  L說他還要掙很多錢。

  “干嗎?”“廢話,那時你還花你爸的錢呀?”少年間的情誼,想來莫過于我們那時的無猜無防了。

  我曾把一件珍愛的東西送給L。

  是什么,已經(jīng)記不清。

  可是有一天我們打了架,為什么打架也記不清了,但絲毫不忘的是:打完架我去找L要回了那件東西。

  老師說,單憑我一個人是不敢去要的,或者也想不起去要。

  是幾個當時也對L不大滿意的伙伴指點我、慫恿我,拍著胸脯說他們甘愿隨我一同前去討還,就去了。

  走過那道很長很熟悉的墻,夕陽正在上面燦爛地照耀,但在我的印象里,走到L家的院門時,巷角的街燈已經(jīng)昏黃地亮了。

  不可能是那么長的墻,只可能是記憶作怪。

  站在那門前,我有點害怕,身旁的伙伴便極盡動員和鼓勵,提醒我:倘掉頭撤退,其可卑甚至超過投降。

  我不能推罪責任給別人:跟L打架后,我為什么要把送給L東西的事情告訴別人呢?指點和慫恿都因此發(fā)生。

  我走進院中去喊L。

  L出來,聽我說明來意,愣著看我一會兒,然后回屋那出那件東西交到我手里,不說什么,就又走回屋去。

  結束總是非常簡單,咔嚓一下就都過去。

  我和幾個同來的伙伴在巷角的街燈下分手,各自回家。

  他們看看我手上那件東西,好歹說一句“給他干嗎”,聲調和表情都失去來時的熱讀,失望甚或沮喪料想都不由于那件東西。

  我獨自回家,貼近墻根走。

  墻很長,很長而且荒涼,記憶在這兒又出了差誤,好像還是街燈未亮、迎面的行人眉目不清的時候。

  晚風輕柔得讓人無可抱怨,但魂魄仿佛被它吹離,吹離身體,飄起在黃昏中再消失進那道墻里去。

  撿根樹枝,邊走邊在墻上輕劃,磚縫間的細土一股股地垂流……咔嚓一下所送走的,都扎根進記憶去釀制未來的問題。

  那很可能是我對于墻的第一種印象。

  隨之,另一些墻也從睡中醒來。

  有一天傍晚“散步”,我搖著輪椅走進童年時常于其間玩耍的一片胡同。

  其實一向都離它們不遠,屢屢在其周圍走過,匆忙得來不及進去看望。

  記得那兒曾有一面紅磚短墻,我們一群八九歲的孩子總去攪擾墻里那戶人家的安寧,攀上一棵小樹,扒著墻沿央告人家把我們的足球扔出來。

  那面墻應該說藏得很是隱蔽,在一條死巷里,但可惜那巷口的寬度很適合做我們的球門,巷口外的一片空地是我們的球場,球難免是要踢向球門的,倘臨門一腳踢飛,十之八九便降落到那面墻里去。

  我們千般央告萬般保證,揪心著陽光一會兒比一會兒暗淡,“球癮”便又要熬磨一宿了。

  終于一天,那足球學著籃球的樣子準確投入墻內的面鍋,待一群孩子又爬上小樹去看時,雪白的面條熱氣騰騰全滾在煤灰里。

  正是所謂“三年困難時期”,足球事小,我們乘暮色抱頭鼠竄。

  幾天后,我們由家長帶領,以封閉“球場”為代價換回了那只足球。

  那條小巷依舊,或者是更舊了。

  變化不多。

  惟獨那片“球場”早被壓在一家飯館下面。

  紅磚短墻里的人家料比是安全得多了。

  我搖著輪椅走街串巷,忽然又一面青灰色的墻叫我砰然心動,我知道,再往前去就是我的幼兒園了。

  青灰色的墻很高,里面有更高的樹。

  樹頂上曾有鳥窩,現(xiàn)在沒了。

  到幼兒園去必要經(jīng)過這墻下,一俟見了這面墻,退步回家的希望即告斷滅。

  這樣的“條件反射”確立于一個盛夏的午后,所以記得清楚,是因為那時的蟬鳴最為浩大。

  那個下午母親要出差到很遠的地方去。

  我最高的希望是她可能改變主意,最低的希望是我可以不去幼兒園,留在家里跟著奶奶。

  但兩份提案均遭否決,據(jù)哭力爭亦不奏效。

  如今想來,母親是要在遠行之前給我立下嚴明的紀律。

  哭聲不停,母親無奈說帶我出去走走。

  “不去幼兒園!”出門時我再次申明立場。

  母親領我在街上走,沿途買些好吃的東西給我,形式雖然可疑,但看看走了這么久又不像是去幼兒園的路,牽緊著母親長裙的手遍放開,心里也略略地松坦。

  可是!好吃的東西剛在嘴里有了味道,迎頭又來了那面青灰色高墻,才知道條條小路原來相通。

  雖立刻大哭,料已無濟于事。

  但一邁進幼兒園的門檻,哭喊即自行停止,心里明白沒了依靠,惟規(guī)規(guī)矩矩做個好孩子是得救的方略。

  幼兒園墻內,是必度的一種“災難”,抑或只因為這一個孩子天生地怯懦和多愁。

  三年前我搬了家,隔窗相望就是一所幼兒園,常在清晨的懶睡中就聽見孩子進園前的嘶嚎。

  我特意去那園門前看過,抗拒進園的孩子其壯烈都像寧死不屈,但一落入園墻便立刻吞下哭聲,恐懼變成冤屈,淚眼望天,抱緊著對晚霞的期待。

  不見得有誰比我更同情他們,但早早地對墻有一點感受,不是壞事。

  我最記得母親消失在那面青灰色高墻里的情景。

  她當然是繞過那面墻走上了遠途的,但在我的印象里,她是走進那面墻里去了。

  沒有門,但是母親走進去了,在那里面,高高的樹上蟬鳴浩大,高高的樹下母親的身影很小,在我的恐懼里那兒即是遠方。

  我現(xiàn)在有很多時間坐在窗前,看遠近峭壁林立一般的高樓和矮墻。

  有人的地方一定有墻。

  我們都在墻里。

  沒有多少事可以放心到光天化日下去做。

  規(guī)規(guī)整整的高樓叫人想起圖書館的目錄柜,只有上帝可以去拉開每一個小抽屜,查閱億萬種心靈秘史,看見破墻而出的夢想都在墻的封護中徘徊。

  還有死神按期來到,伸手進去,抓鬮兒似的摸走幾個。

  我們有時千里迢迢——汽車呀、火車呀、飛機可別一頭栽下來呀——只像是為了去找一處不見墻的地方:荒原、大海、林莽甚至沙漠。

  但未必就能逃脫。

  墻永久地在你心里,構筑恐懼,也牽動思念。

  比如你千里迢迢地去時,魯賓遜正千里迢迢地回來。

  一只“飛去來器”,從墻出發(fā),又回到墻。

  哲學家先說是勞動創(chuàng)造了人,現(xiàn)在又說是語言創(chuàng)造了人。

  墻是否創(chuàng)造了人呢?語言和墻有著根本的相似:開不盡的門前是撞不盡的墻壁。

  結構呀、解構呀、后什么什么主義呀……啦啦啦,啦啦啦……游戲的熱情永不可少,但我們仍在四壁的圍阻中。

  把所有的墻都拆掉的愿望自古就有。

  不行么?我坐在窗前用很多時間去幻想一種魔法,比如“啦啦啦,啦啦啦……”很靈驗地念上一段咒語,唰啦一下墻都不見。

  怎樣呢?料必大家一齊慌作一團(就像熱油淋在蟻穴),上哪兒的不知道要上哪兒了,干嗎的忘記要干嗎了,漫山遍野地捕食去和睡覺去么?畢竟又趣味不足。

  然后大家埋頭細想,還是要砌墻。

  砌墻蓋房,不單為避風雨,因為大家都有些秘密,其次當然還有一些錢財。

  秘密,不信你去慢慢推想,它是趣味的爹娘。

  其實秘密就已經(jīng)是墻了。

  肚皮和眼皮都是墻,假笑和偽哭都是墻,只因這樣的墻嫌軟嫌累,才要弄些堅實耐久的來。

  假設這心靈之墻可以輕易拆除,但山和水都是墻,天和地都是墻,時間和空間都是墻,命運是無窮的限制,上帝的秘密是不盡的墻,上帝所有的很可能就是造墻的智慧。

  真若把所有的墻都拆除,雖然很像似由來已久的理想接近了實現(xiàn),但是等著瞧吧,滿地球都怕要因為失去趣味而想起昏睡的鼾聲,夢話亦不知從何說起。

  趣味是要緊而又要緊的。

  秘密要好好保存。

  探秘的欲望終于要探到意義的墻下。

  活得要有意義,這老生常談倒是任什么主義也不能推翻。

  加上個“后”字也是白搭。

  比如愛情,她能被物欲拐走一時,但不信她能因此絕滅。

  “什么都沒啥了不起”的日子是要到頭的,“什么都不必介意”的舞步可能“瀟灑”地跳去撞墻。

  撞墻不死,第二步就是抬頭,那時見墻上有字,寫著:哥們兒你要上哪兒呢,這到底是要干嗎?于是躲也躲不開,意義找上了門,債主的風度。

  意義的原因很可能是意義本身。

  干嗎要有意義?干嗎要有生命?干嗎要有存在?干嗎要有有?重量的原因是引力,引力的原因呢?又是重量。

  學物理的告訴我們:千萬別把運動和能量以及時空分割開來理解。

  我隨即得了啟發(fā):也千萬別把人和意義分割開來理解。

  不是人有欲望,而是人即欲望。

  這欲望就是能量,是能量就是運動,是運動就必走去前面或者未來。

  前面和未來都是什么和都是為什么?這必來的疑問使意義誕生,上帝便在第七天把人造成。

  上帝比靡菲斯特更有力量,任何魔法和咒語都不能把第七天的成就刪除。

  在第七天以后的所有時光里,你逃得開某種意義,但逃不開意義,如同你逃得開一次旅行但你逃不開生命之旅。

  你不是這種意義,就是那種意義。

  什么意義都不是,就掉進昆德拉所說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輕”。

  你是一個什么呢?生命算是個什么玩意兒呢?輕得稱不出一點重量你可就要消失。

  我向L討回那件東西,歸途中的惶茫因年幼而無以名狀,如今想來,分明就是為了一個“輕”字:珍寶轉眼被處理成垃圾,一段生命輕得飄散了,沒有了,以為是什么原來什么也不是,輕易、簡單、灰飛煙滅。

  一段生命之輕,威脅了生命全面之重,惶茫往靈魂里滲透:是不是生命的所有段落都會落此下場呵?人的根本恐懼就在這個“輕”字上,比如歧視和漠視,比如嘲笑,比如窮人手里作廢的股票,比如失戀和死亡。

  輕,最是可怕。

  要求意義就是要求生命的重量。

  各種重量。

  各種重量在撞墻之時被真正測量。

  但很多生命的重量在死神的秤盤上還是輕,秤砣平衡在荒誕的準星上。

  因而得有一種重量,你愿意為之生也愿意為之死,愿意為之累,愿意在它的引力下耗盡性命。

  不是強言不悔,是清醒地從命。

  神圣是上帝對心魂的測量,是心魂被確認的重量。

  死亡降臨時有一個儀式,灰和土都好,看往日輕輕地蒸發(fā),但能聽見,有什么東西沉沉地還在。

  不期還在現(xiàn)實中,只望還在美麗的位置上。

  我與L的情誼,可否還在美麗的位置上沉沉地有著重量?

  不要熄滅破墻而出的欲望,否則鼾聲又起。

  但要接受墻。

  為了逃開墻,我曾走到一面墻下。

  我家附近有一座荒廢的古園,圍墻殘敗但仍堅固,失魂落魄的那些歲月里我搖著輪椅走到它跟前。

  四處無人,寂靜悠久,寂靜的我和寂靜的墻之間,膨脹和盛開著冤屈。

  我用拳頭打墻,用石頭砍它,對著它落淚、喃喃咒罵,但是它輕輕掉落一點兒灰塵再無所動。

  天不變道亦不變。

  老柏樹千年一日伸展著枝葉,云在天上走,鳥在云里飛,風踏草叢,野草一代一代落子生根。

  我轉而祈求墻,雙手合十,創(chuàng)造一種禱詞或讖語,出聲地誦念,求它給我死,要么還給我能走路的腿……但睜開眼,偉大的墻還是偉大地矗立,墻下呆坐一個不被神明過問的人。

  空曠的夕陽走來園中,若是昏昏睡去,夢里常掉進一眼枯井,井壁又高又滑,喊聲在井里嗡嗡碰撞而已,沒人能聽見,井口上的風中也仍是寂靜的冤屈。

  喊醒了,看看還是活著,喊聲并沒驚動誰,并不能驚動什么,墻上有青潤的和干枯的臺蘚,有蜘蛛細巧的網(wǎng),死在半路的蝸牛的身后拖一行鱗片似的腳印,有無名少年在那兒一遍遍記下的3.1415926……

  再這墻下,某個冬夜,我見過一個老人。

  記憶和印象之間總要鬧出一些麻煩:記憶對我說未必是在這墻下,但印象總是把記憶中的那個老人搬來這墻下,說就是在這兒。

  ……雪后,月光朦朧,車輪吱吱唧唧軋著雪路,是園中唯一的聲響。

  這么走著,聽見一縷悠沉的簫聲遠遠傳來,在老柏樹搖落的雪霧中似有似無,尚不能識別那曲調時已覺其悠沉之音恰好碰住我的心緒。

  側耳屏息,聽出是《蘇武牧羊》。

  曲終,心里正有些凄愴,忽覺墻影里一動,才發(fā)現(xiàn)一個老人盤腿端坐于墻下的石凳,黑衣白發(fā),有些玄虛。

  雪地和月光,安靜得也似非凡。

  竹簫又響,還是那首流放絕地、哀而不死的詠頌。

  原來簫聲并不傳自遠處,就在那老人唇邊。

  也許是力氣不濟,也許是這古曲一路至今光陰坎坷,簫聲若斷若續(xù)并不高亢,老人顫顫地吐納之聲亦可悉聞。

  一曲又盡,老人把簫管輕橫腿上,雙手攤放膝頭,看不見他是否閉目。

  我驚詫而至感激,一遍遍聽那簫聲斷處的空寂,以為是天諭或神來引領。

  那夜的簫聲和老人,多年在我心上,但猜不透其引領指向何處。

  僅僅讓我活下去似不必這樣神秘。

  直到有一天我又跟那墻說話,才聽出那夜簫聲是唱著“接受”,接受限制。

  接受殘缺。

  接受苦難。

  接受墻的存在。

  哭和喊都是要逃離它,怒和罵都是要逃離它,恭維和跪拜還是想逃離它。

  失魂落魄的年月里我常去跟那墻談話,是,說出聲,以為這樣才更虔誠或者鄭重,出聲地請求,也出聲地責問,害怕惹怒它就又出聲地道歉以及悔罪,所謂軟硬兼施。

  但毫無作用,談判必至破裂,我的一切條件它都不答應。

  墻,要你接受它,就這么一個意思反復申明,不卑不亢,直到你聽。

  直到你不是更多地問它,而是它更多地問你,那談話才稱得上談話。

  我一直在寫作,但一直覺得并不能寫成什么,不管是作品還是作家還是主義。

  用筆和用電腦,都是對墻的談話,是如吃喝拉撒睡一樣必做的事。

  搬家搬得終于離那座古園遠了,不能隨便就去,此前就料到會怎樣想念它,不想最為思戀的竟是那四面矗立的圍墻;年久無人過問,記得那墻頭的殘瓦間長大過幾棵小樹。

  但不管何時何地,一閉眼,即刻就到那墻下。

  寂靜的墻和寂靜的我之間,野花膨脹著花蕾,不盡的路途在不盡的墻間延展,有很多事要慢慢對它談,隨手記下謂之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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