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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羨林散文的精選6篇
季羨林在大陸被許多人尊重,并被一些人奉為中國大陸的“國學(xué)大師”、“學(xué)界泰斗”、“國寶”。下面和小編一起來欣賞季羨林散文的精選吧!
季羨林散文的 篇1
聽雨
從一大早就下起雨來。下雨,本來不是什么稀罕事兒,但這是春雨,俗話說:“春雨貴似油。”而且又在罕見的大旱之中,其珍貴就可想而知了。
“潤物細無聲”,春雨本來是聲音極小極小的,小到了“無”的程度。但是,我現(xiàn)在坐在隔成了一間小房子的陽臺上,頂上有塊大鐵皮。樓上滴下來的檐溜就打在這鐵皮上,打出聲音來,于是就不“細無聲”了。按常理說,我坐在那里,同一種死文字拼命,本來應(yīng)該需要極靜極靜的環(huán)境,極靜極靜的心情,才能安下心來,進入角色,來解讀這天書般的玩意兒。這種雨敲鐵皮的聲音應(yīng)該是極為討厭的,是必欲去之而后快的。
然而,事實卻正相反。我靜靜地坐在那里,聽到頭頂上的雨滴聲,此時有聲勝無聲,我心里感到無量的喜悅,仿佛飲了仙露,吸了醍醐,大有飄飄欲仙之概了。這聲音時慢時急,時高時低,時響時沉,時斷時續(xù),有時如金聲玉振,有時如黃鐘大呂,有時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有時如紅珊白瑚沉海里,有時如彈素琴,有時如舞霹靂,有時如百鳥爭鳴,有時如兔落鶻起,我浮想聯(lián)翩,不能自已,心花怒放,風(fēng)生筆底。死文字仿佛活了起來,我也仿佛又溢滿了青春活力。我平生很少有這樣的精神境界,更難為外人道也。
在中國,聽雨本來是雅人的事。我雖然自認還不是完全的俗人,但能否就算是雅人,卻還很難說。我大概是介乎雅俗之間的一種動物吧。中國古代詩詞中,關(guān)于聽雨的作品是頗有一些的。順便說上一句:外國詩詞中似乎少見。我的朋友章用回憶表弟的詩中有:“頻夢春池添秀句,每聞夜雨憶聯(lián)床!笔穷H有一點詩意的。連《紅樓夢》中的林妹妹都喜歡李義山的'“留得枯荷聽雨聲”之句。最有名的一首聽雨的詞當然是宋蔣捷的《虞美人》,詞不長,我索性抄它一下:
少年聽雨歌樓上,
紅燭昏羅帳。
壯年聽雨客舟中,
江闊云低,
斷雁叫西風(fēng)。
而今聽雨僧廬下,
鬢已星星也。
悲歡離合總無情,
一任階前,
點滴到天明。
蔣捷聽雨時的心情,是頗為復(fù)雜的。他是用聽雨這一件事來概括自己的一生的,從少年、壯年一直到老年,達到了“悲歡離合總無情”的境界。但是,古今對老的概念,有相當大的懸殊。他是“鬢已星星也”,有一些白發(fā),看來最老也不過五十歲左右。用今天的眼光看,他不過是介乎中老之間,用我自己比起來,我已經(jīng)到了望九之年,鬢邊早已不是“星星也”,頂上已是“童山濯濯”了。要講達到“悲歡離合總無情”的境界,我比他有資格。我已經(jīng)能夠“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了。
可我為什么今天聽雨竟也興高采烈呢?這里面并沒有多少雅味,我在這里完全是一個“俗人”。我想到的主要是麥子,是那遼闊原野上的青青的麥苗。我生在鄉(xiāng)下,雖然6歲就離開,談不上干什么農(nóng)活,但是我拾過麥子,撿過豆子,割過青草,劈過高粱葉。我血管里流的是農(nóng)民的血,一直到今天垂暮之年,畢生對農(nóng)民和農(nóng)村懷著深厚的感情。農(nóng)民最高希望是多打糧食。天一旱,就威脅著莊稼的成長。即使我長期住在城里,下雨一少,我就望云霓,自謂焦急之情,絕不下于農(nóng)民。北方春天,十年九旱。今年似乎又旱得邪行。我天天聽天氣預(yù)報,時時觀察天上的云氣。憂心如焚,徒喚奈何。在夢中也看到的是細雨蒙蒙。
今天早晨,我的夢竟實現(xiàn)了。我坐在這長寬不過幾尺的陽臺上,聽到頭頂上的雨聲,不禁神馳千里,心曠神怡。在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有的方正有的歪斜的麥田里,每一個葉片都仿佛張開了小嘴,盡情地吮吸著甜甜的雨滴,有如天降甘露,本來有點黃萎的,現(xiàn)在變青了。本來是青的,現(xiàn)在更青了。宇宙間憑空添了一片溫馨,一片祥和。
我的心又收了回來,收回到了燕園,收回到了我樓旁的小山上,收回到了門前的荷塘內(nèi)。我最愛的二月蘭正在開著花。它們拼命從泥土中掙扎出來,頂住了干旱,無可奈何地開出了紅色的白色的小花,顏色如故,而鮮亮無蹤,看了給人以孤苦伶仃的感覺。在荷塘中,冬眠剛醒的荷花,正準備力量向水面沖擊。水當然是不缺的。但是,細雨滴在水面上,畫成了一個個的小圓圈,方逝方生,方生方逝。這本來是人類中的詩人所欣賞的東西,小荷花看了也高興起來,勁頭更大了,肯定會很快地鉆出水面。
我的心又收近了一層,收到了這個陽臺上,收到了自己的腔子里,頭頂上叮當如故,我的心情怡悅有加。但我時時擔(dān)心,它會突然停下來。我潛心默禱,祝愿雨聲長久響下去,響下去,永遠也不停。
季羨林散文的 篇2
二月蘭
轉(zhuǎn)眼,不知怎樣一來,整個燕園竟成了二月蘭的天下。
二月蘭是一種常見的野花;ǘ洳淮,紫白相間。花形和顏色都沒有什么特異之處。如果只有一兩棵,在百花叢中,決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是它卻以多勝,每到春天,和風(fēng)一吹拂,便綻開了小花;最初只有一朵,兩朵,幾朵。但是一轉(zhuǎn)眼,在一夜間,就能變成百朵,千朵,萬朵。大有凌駕百花之上的勢頭了。
我在燕園里已經(jīng)住了四十多年。最初我并沒有特別注意到這種小花。直到前年,也許正是二月蘭開花的大年,我驀地發(fā)現(xiàn),從我住的樓旁小土山開始,走遍了全園,眼光所到之處,無不有二月蘭在。宅旁,籬下,林中,山頭,土坡,湖邊,只要有空隙的地方,都是一團紫氣,間以白霧,小花開得淋漓盡致,氣勢非凡,紫氣直沖云霄,連宇宙都仿佛變成紫色的了。
我在迷離恍惚中,忽然發(fā)現(xiàn)二月蘭爬上了樹,有的已經(jīng)爬上了樹頂,有的正在努力攀登,連喘氣的聲音似乎都能聽到。我這一驚可真不小:莫非二月蘭真成了精了嗎?再定睛一看,原來是二月蘭叢中的一些藤蘿,也正在開著花,花的顏色同二月蘭一模一樣,所差的就僅僅只缺少那一團白霧。我實在覺得我這個幻覺非常有趣。帶著清醒的意識,我仔細觀察起來:除了花形之外,顏色真是一般無二。反正我知道了這是兩種植物,心里有了底,然而再一轉(zhuǎn)眼,我仍然看到二月蘭往枝頭爬。這是真的呢?還是幻覺?一由它去吧。
自從意識到二月蘭存在以后,一些同二月蘭有聯(lián)系的回憶立即涌上心頭。原來很少想到的或根本沒有想到的事情,現(xiàn)在想到了;原來認為十分平常的瑣事,現(xiàn)在顯得十分不平常了。我一下子清晰地意識到,原來這種十分平凡的野花竟在我的生命中占有這樣重要的地位。我自己也有點吃驚了。
我回憶的絲縷是從樓旁的小土山開始的。這一座小土山,最初毫無驚人之處,只不過二三米高,上面長滿了野草。當年歪風(fēng)狂吹時,每次“打掃衛(wèi)生”,全樓住的人都被召喚出來拔草,不是“綠化”,而是“黃化”。我每次都在心中暗恨這小山野草之多。后來不知由于什么原因,把山堆高了一兩米。這樣一來,山就頗有一點山勢了。東頭的蒼松,西頭的翠柏,都仿佛恢復(fù)了青春,一年四季,郁郁蔥蔥。中間一棵榆樹,從樹齡來看,只能算是松柏的曾孫,然而也枝干繁茂,高枝直刺入蔚藍的晴空。
我不記得從什么時候起我注意到小山上的二月蘭。這種野花開花大概也有大年小年之別的。碰到小年,只在小山前后稀疏地開上那么幾片。遇到大年,則山前山后開成大片。二月蘭仿佛發(fā)了狂。我們常講什么什么花“怒放”,這個“怒”字用得真是無比地奇妙。二月蘭一“怒”,仿佛從土地深處吸來一股原始力量,一定要把花開遍大千世界,紫氣直沖云霄,連宇宙都仿佛變成紫色的了。
東坡的詞說:“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钡腔▊兒孟袷菦]有什么悲歡離合。應(yīng)該開時,它們就開;該消失時,它們就消失。它們是“縱浪大化中”,一切順其自然,自己無所謂什么悲與喜。我的二月蘭就是這個樣子。
然而,人這個萬物之靈卻偏偏有了感情,有了感情就有了悲歡。這真是多此一舉,然而沒有法子。人自己多情,又把情移到花,“淚眼問花花不語”,花當然“不語”了。如果花真“語”起來,豈不嚇壞了人!這些道理我十分明白。然而我仍然把自己的悲歡掛到了二月蘭上。
當年老祖還活著的時候,每到春天二月蘭開花的時候,她往往拿一把小鏟,帶一個黑書包,到成片的二月蘭旁青草叢里去搜挖薺菜。只要看到她的身影在二月蘭的紫霧里晃動,我就知道在午餐或晚餐的餐桌上必然彌漫著薺菜餛飩的清香。當婉如還活著的'時候,她每次回家,只要二月蘭正在開花,她離開時,她總穿過左手是二月蘭的紫霧,右手是湖畔垂柳的綠煙,匆匆忙忙走去,把我的目光一直帶到湖對岸的拐彎處。當小保姆楊瑩還在我家時,她也同小山和二月蘭結(jié)上了緣。我曾套宋詞寫過三句話:“午靜攜侶尋野菜,黃昏抱貓向夕陽,當時只道是尋常!蔽业男∝埢⒆雍瓦溥溥在世的時候,我也往往在二月蘭叢里看到她們:一黑一白,在紫色中格外顯眼。
所有這些瑣事都是尋常到不能再尋常了。然而,曾幾何時,到了今天,老祖和婉如已經(jīng)永遠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小瑩也回了山東老家。至于虎子和咪咪也各自遵循貓的規(guī)律,不知鉆到了燕園中哪一個幽暗的角落里,等待死亡的到來。老祖和婉如的走,把我的心都帶走了;⒆雍瓦溥湮乙矐浤铍y忘。如今,天地雖寬,陽光雖照樣普照,我卻感到無邊的寂寥與凄涼;貞涍@些往事,如云如煙,原來是近在眼前,如今卻如蓬萊靈山,可望而不可即了。
對于我這樣的心情和我的一切遭遇,我的二月蘭一點也無動于衷,照樣自己開花。今年又是二月蘭開花的大年。在校園里,眼光所到之處,無不有二月蘭在。宅旁,籬下,林中,山頭,土坡,湖邊,只要有空隙的地方,都是一團紫氣,間以白霧,小花開得淋漓盡致,氣勢非凡,紫氣直沖霄漢,連宇宙都仿佛變成紫色的了。
這一切都告訴我,二月蘭是不會變的,世事滄桑,于它如浮云。然而我卻是在變的,月月變,年年變。我想以不變應(yīng)萬變,然而辦不到。我想學(xué)習(xí)二月蘭,然而辦不到。不但如此,它還硬把我的記憶牽回到我一生最倒霉的時候?墒窃诖u瓦縫里二月蘭依然開放,怡然自得,笑對春風(fēng),好像是在嘲笑我。
我當時日子實在非常難過。我知道正義是在自己手中,可是是非顛倒,人妖難分,我呼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答,一腔義憤,滿腹委屈,毫無人生之趣。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我成了“不可接觸者”,幾年沒接到過一封信,很少有人敢同我打個招呼。我雖處人世,實為異類。
然而我一回到家里,老祖、德華她們,在每人每月只能得到恩賜十幾元錢生活費的情況下,殫思竭慮,弄一點好吃的東西,希望能給我增加點營養(yǎng);更重要的恐怕還是,希望能給我增添點生趣。婉如和延宗也盡可能地多回家來。我的小貓憨態(tài)可掬,偎依在我的身旁。她們不懂哲學(xué),分不清兩類不同性質(zhì)的矛盾。人視我為異類,她們視我為好友,從來沒有表態(tài),要同我劃清界限。所有這一些極其平常的瑣事,都給我?guī)砹藷o量的安慰。窗外盡管千里冰封,室內(nèi)卻是暖氣融融。我覺得,在世態(tài)炎涼中,還有不炎涼者在。這一點暖氣支撐著我,走過了人生最艱難的一段路,沒有墮入深澗,一直到今天。
我感覺到悲,又感覺到歡。
到了今天,天運轉(zhuǎn)動,否極泰來,不知怎么一來,我一下子成為“極可接觸者”,到處聽到的是美好的言辭,到處見到的是和悅的笑容。我從內(nèi)心里感激我這些新老朋友,他們絕對是真誠的。他們鼓勵了我,他們啟發(fā)了我。然而,一回到家里,雖然德華還在,延宗還在,可我的老祖到哪里去了呢?我的婉如到哪里去了呢?還有我的虎子和咪咪一世到哪里去了呢?世界雖照樣朗朗,陽光雖照樣明媚,我卻感覺異樣的寂寞與凄涼。
我感覺到歡,不感覺到悲。
我年屆耄耋,前面的路有限了。幾年前,我寫過一篇短文,叫《老貓》,意思很簡明,我一生有個特點:不愿意麻煩人。了解我的人都承認。難道到了人生最后一段路上我就要改變這個特點嗎?不,不,不想改變。我真想學(xué)一學(xué)老貓,到了大限來臨時,鉆到一個幽暗的角落里,一個人悄悄地離開人世。
這話又扯遠了。我并不認為眼前就有制定行動計劃的必要。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我的健康情況也允許我去做。有一位青年朋友說我忘記了自己的年齡。這話極有道理?晌也]有全忘。有一個問題我還想弄弄清楚哩。按說我早已到了“悲歡離合總無情”的年齡,應(yīng)該超脫一點了。
然而在離開這個世界以前,我還有一件心事:我想弄清楚,什么叫“悲”?什么又叫“歡”?是我成為“不可接觸者”時悲呢?還是成為“極可接觸者”時歡?如果沒有老祖和婉如的逝世,這問題本來是一清二白的,現(xiàn)在卻是悲歡難以分辨了。我想得到答復(fù)。我走上了每天必登臨幾次的小山,我問蒼松,蒼松不語;我問翠柏,翠柏不答。我問三十多年來親眼目睹我這些悲歡離合的二月蘭,這也沉默不語,兀自萬朵怒放,笑對春風(fēng),紫氣直沖霄漢。
季羨林散文的 篇3
不完滿才是人生
每個人都爭取一個完滿的人生。然而,自古及今,海內(nèi)海外,一個百分之百完滿的人生是沒有的。所以我說,不完滿才是人生。
關(guān)于這一點,古今的民間諺語,文人詩句,說到的很多很多。最常見的比如蘇東坡的詞: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南宋方岳根據(jù)吳小如先生考證詩句: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這都是我們時常引用的,膾炙人口的。類似的例子還能夠舉出成百上千來。
這種說法適用于一切人,舊社會的皇帝老爺子也包括在里面。他們君臨天下,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可以為所欲為,殺人滅族,小事一端,按理說,他們不應(yīng)該有什么不如意的事。然而,實際上,王位繼承,宮廷斗爭,比民間殘酷萬倍。他們威儀儼然地坐在寶座上,如坐針氈。雖然捏造了龍御上賓這種神話,他們自己也并不相信。他們想方設(shè)法以求得長生不老,他們最怕一旦魂斷,宮車晚出。連英主如漢武帝、唐太宗之輩也不能免俗。漢武帝造承露金盤,妄想飲仙露以長生;唐太宗服印度婆羅門的靈藥,期望借此以不死。結(jié)果,事與愿違,仍然是龍御上賓嗚呼哀哉了。
在這些皇帝手下的大臣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quán)力極大,驕縱恣肆,貪贓枉法,無所不至。在這一類人中,好東西大概極少,否則包公和海瑞等絕不會流芳千古,久垂宇宙了?蛇@些人到了皇帝跟前,只是一個奴才,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可見他們的日子并不好過。據(jù)說明朝的大臣上朝時在笏板上夾帶一點鶴頂紅,一旦皇恩浩蕩,欽賜極刑,連忙用舌尖舔一點鶴頂紅,立即涅槃,落得一個全尸?梢娺@一批人的日子也并不好過,談不到什么完滿的`人生。
至于我輩平頭老百姓,日子就更難過了。建國前后,不能說沒有區(qū)別,可是一直到今天仍然是不如意事常八九。早晨在早市上被小販宰了一刀;在公共汽車上被扒手割了包,踩了人一下,或者被人踩了一下,根本不會說對不起了,代之以對罵,或者甚至演出全武行。到了商店,難免買到假冒偽劣的商品,又得生一肚子氣,誰能說,我們的人生多是完滿的呢?青春勵志
再說到我們這一批手無縛雞之力的知識分子,在歷史上一生中就難得過上幾天好日子。只一個考字,就能讓你談考色變?颊撸荚囈。在舊社會科舉時代,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要上進,只有科舉一途,你只需讀一讀吳敬梓的《儒林外史》,就能淋漓盡致地了解到科舉的情況。以周進和范進為代表的那一批舉人進士,其窘態(tài)難道還不能讓你膽戰(zhàn)心驚,啼笑皆非嗎?幸福格言
現(xiàn)在我們運氣好,得生于新社會中。然而那一個考字,宛如如來佛的手掌,你別想逃脫得了。幼兒園升小學(xué),考;小學(xué)升初中,考;初中升高中,考;高中升大學(xué),考;大學(xué)畢業(yè)想當碩士,考;碩士想當博士,考?,考,考,變成烤,烤,烤;一直到知命之年,厄運仍然難免,現(xiàn)代知識分子落到這一張密而不漏的天網(wǎng)中,無所逃于天地之間,我們的人生還談什么完滿呢?
災(zāi)難并不限于知識分子,人人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所以我說不完滿才是人生。這是一個平凡的真理;但是真能了解其中的意義,對己對人都有好處。對己,可以不煩不躁;對人,可以互相諒解。這會大大地有利于整個社會的安定團結(jié)。
季羨林散文的 篇4
月是故鄉(xiāng)明
每個人都有個故鄉(xiāng),人人的故鄉(xiāng)都有個月亮。人人都愛自己故鄉(xiāng)的月亮。事情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但是,如果只有孤零零一個月亮,未免顯得有點孤單。因此,在中國古詩文中,月亮總有什么東西當陪襯,最多的是山和水,什么山高月小,三潭印月等等,不可勝數(shù)。
我的故鄉(xiāng)是在山東西北部大平原上。我小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山,也不知山為何物。我曾幻想,山大概是一個圓而粗的柱子吧,頂天立地,好不威風(fēng)。以后到了濟南,才見到山,恍然大悟:原來山是這個樣子呀!因此,我在故鄉(xiāng)里望月,從來不同山聯(lián)系。像蘇東坡說的月出于東山之上,徘徊于斗牛
之間,完全是我無法想像的。
至于水,我的故鄉(xiāng)小村卻大大地有。幾個小葦坑占了小村一多半。在我這個小孩子眼中,雖不能像洞庭湖八月湖水那樣有氣派,但也頗有一點煙波浩渺之勢。到了夏天,黃昏以后,我在坑邊的場院里躺在地上,數(shù)天上的星星。有時候在古柳下面點起篝火,然后上樹一搖,成群的知了飛落下來,比白天用嚼爛的麥粒去粘要容易得多。我天天晚上樂此不疲,天天盼望黃昏早早來臨。
到了更晚的時候,我走到坑邊,抬頭看到晴空一輪明月,清光四溢,與水里的那個月亮相映成趣。我當時雖然還不懂什么叫詩興,但也顧而樂之,心中油然有什么東西在萌動。有時候在坑邊玩很久,才回家睡覺。在夢中見到兩個月亮疊在一起。清光更加晶瑩澄澈。第二天一早起來,到坑邊葦子叢里去撿鴨子下的蛋,白白地一閃光,手伸向水中,一摸就是一個蛋。此時更是樂不可支了。
我只在故鄉(xiāng)呆了六年,以后就離鄉(xiāng)背井漂泊天涯。在濟南住了十多年,在北京度過四年,又回到濟南呆了一年,然后在歐洲住了十一年,重又回到北京,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多年了。在這期間,我曾到過世界上將進三十個國家,我看過許許多多的月亮。在風(fēng)光旖旎的瑞士萊芒湖上,在平沙無垠的非洲大沙漠中,在碧波萬頃的大海中,在巍峨雄奇的高山上,我都看到過月亮。這些月亮應(yīng)該說都是美妙絕倫的,我都異常喜歡。但是,看到他們,我立刻就想到我故鄉(xiāng)中那個葦坑上面和水中的那個小月亮。對比之下,無論如何我也感到,這些廣闊世界的大月亮,萬萬比不上我那心愛的小月亮。不管我離開我的故鄉(xiāng)多少萬里,我的心立刻就飛來了。我的小月亮,我永遠忘不掉你!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年近耄耋,住的`朗潤園勝地。夸大一點說,此地有茂林修竹,綠水環(huán)流,還有幾座土山,點綴其間。風(fēng)光無疑是絕妙的。前幾年,我從廬山休養(yǎng)回來,一個同在廬山休養(yǎng)的老朋友來看我。他看到這樣的風(fēng)光,慨然說:你住在這樣的好地方,還到廬山去干嘛呢!可見朗潤園給人印象之深。此地既然有山,有水,有樹,有花,有鳥,每逢望夜,一輪當空,月光閃耀于碧波之上,上下空,一碧數(shù)頃,而且荷香遠溢,宿鳥幽鳴,真不能不說是賞月勝地。荷塘月色的奇景,就在我的窗外。不管是誰來到這里,難道還能不顧而樂之嗎?
然而,每值這樣的良辰美景,我想到的仍然是故鄉(xiāng)葦坑里的那個平凡的小月亮。見月思鄉(xiāng),已經(jīng)成為我經(jīng)常的經(jīng)歷。思鄉(xiāng)之病,說不上是苦是樂,其中有追憶,有惆悵,有留戀,有惋惜。流光如逝,時不再來。在微苦中實有甜美在。
月是故鄉(xiāng)明,我什么時候能夠再看到我故鄉(xiāng)的月亮呀!我悵望南天,心飛向故里。
季羨林散文的 篇5
懷念母親
我一生有兩個母親:一個是生我的那個母親;一個是我的祖國母親。
我對這兩個母親懷著同樣崇高的敬意和同樣真摯的愛慕。
我六歲離開我的生母,到城里去住。中間曾回故鄉(xiāng)兩次,都是奔喪,只在母親身邊呆了幾天,仍然回到城里。最后一別八年,在我讀大學(xué)二年級的時候,母親棄養(yǎng),只活了四十多歲。我痛哭了幾年,食不下咽,寢不安席。我真想隨母親于地下。我的愿望沒能實現(xiàn)。從此我就成了沒有母親的孤兒。一個缺少母愛的孩子,是靈魂不全的人。我懷著不全的靈魂,抱終天之恨。一想到母親,就淚流不止,數(shù)十年如一日。如今到了德國,來到哥廷根這一座孤寂的小城,不知道是為什么,母親頻來入夢。
我的祖國母親,我這是第一次離開她。離開的時間只有短短幾個月,不知道是為什么,我這個母親也頻來入夢。
為了保存當時真實的感情,避免用今天的情感篡改當時的感情,我現(xiàn)在不加敘述,不作描繪,只從初到哥廷根的日記中摘抄幾段:
1935年11月16日
不久外面就黑起來了。我覺得這黃昏的時候最有意思。我不開燈,只沉默地站在窗前,看暗夜?jié)u漸織上天空,織上對面的屋頂。一切都沉在朦朧的薄暗中。我的心往往在沉靜到不能再沉靜的氛圍里,活動起來。這活動是輕微的,我簡直不知道有這樣的活動。我想到故鄉(xiāng),故鄉(xiāng)里的老朋友,心里有點酸酸的,有點凄涼。然而這凄涼卻并不同普通的凄涼一樣,是甜蜜的,濃濃的,有說不出的味道,濃濃地糊在心頭。
11月18日
從好幾天以前,房東太太就向我說,她的兒子今天家來,從學(xué);丶襾恚吲d得不得了。……但兒子只是不來,她的神色有點沮喪。她又說,晚上還有一趟車,說不定他會來的。我看了她的神氣,想到自己的在故鄉(xiāng)地下臥著的母親,我真想哭!我現(xiàn)在才知道,古今中外的母親都是一樣的!
11月20日
我現(xiàn)在還真是想家,想故國,想故國里的.朋友。我有時簡直想得不能忍耐。
11月28日
我仰在沙發(fā)上,聽風(fēng)聲在窗外過路。風(fēng)里夾著雨。天色陰得如黑夜。心里思潮起伏,又想起故國了。
12月6日
近幾天來,心情安定多了。以前我真覺得二年太長;同時,在這里無論衣食住行哪一方面都感到不舒服,所以這二年簡直似乎無論如何也忍受不下來了。
從初到哥廷根的日記里,我暫時引用這幾段。實際上,類似的地方還有不少,從這幾段中也可見一斑了?傊也幌朐趪獯。一想到我的母親和祖國母親,就心潮騰涌,惶惶不可終日,留在國外的念頭連影兒都沒有。幾個月以后,在1936年7月11日,我寫了一篇散文,題目叫《尋夢》。開頭一段是:
夜里夢到母親,我哭著醒來。醒來再想捉住這夢的時候,夢卻早不知道飛到什么地方去了。
下面描繪在夢里見到母親的情景。最后一段是:
天哪!連一個清清楚楚的夢都不給我嗎?我悵望灰天,在淚光里,幻出母親的面影。
我在國內(nèi)的時候,只懷念,也只有可能懷念一個母親。現(xiàn)在到國外來了,在我的懷念中就增添了一個祖國母親。這種懷念,在初到哥廷根的時候,異常強烈。以后也沒有斷過。對這兩位母親的懷念,一直伴隨著我度過了在德國的十年,在歐洲的十一年。
季羨林散文的 篇6
神奇的絲瓜
今年春天,孩子們在房前空地上,斬草挖土,開辟出來了一個一丈見方的小花園。周圍用竹竿扎了一個籬笆,移來了一棵玉蘭花樹,栽上了幾株月季花,又在竹籬下面隨意種上了幾棵扁豆和兩棵絲瓜。土壤并不肥沃,雖然也鋪上了一層河泥,但估計不會起很大的作用,大家不過是玩玩而已。
過了不久,絲瓜竟然長了出來,而且日益茁壯、長大。這當然增加了我們的興趣。但是我們也并沒有過高的期望。我自己每天早晨工作疲倦了,常到屋旁的小土山上走一走,站一站,看看墻外馬路上的車水馬龍和亞運會招展的彩旗,顧而樂之,只不過順便看一看絲瓜罷了。
絲瓜是普通的植物,我也并沒有想到會有什么神奇之處?墒呛鋈挥幸惶,我發(fā)現(xiàn)絲瓜秧爬出了籬笆,爬上了樓墻。以后,每天看絲瓜,總比前一天向樓上爬了一大段;最后竟從一樓爬上了二樓,又從二樓爬上了三樓。說它每天長出半尺,決非夸大之詞。絲瓜的秧不過像細繩一般粗,如不注意,連它的根在什么地方,都找不到。這樣細的一根秧竟能在一夜之間輸送這樣多的水分和養(yǎng)料,供應(yīng)前方,使得上面的葉子長得又肥又綠,爬在灰白色的墻上,一片濃綠,給土墻增添了無量活力與生機。
這當然讓我感到很驚奇,我的興趣隨之大大地提高。每天早晨看絲瓜成了我的主要任務(wù),爬小山反而成為次要的了。我往往注視著細細的瓜秧和濃綠的瓜葉,陷入沉思,想得很遠,很遠……
又過了幾天,絲瓜開出了黃花。再過幾天,有的黃花就變成了小小的綠色的瓜。瓜越長越長,越長越長,重量當然也越來越增加,最初長出的那一個小瓜竟把瓜秧墜下來了一點,直挺挺地懸垂在空中,隨風(fēng)搖擺。我真是替它擔(dān)心,生怕它經(jīng)不住這一份重量,會整個地從樓上墜了下來落到地上。
然而不久就證明了,我這種擔(dān)心是多余的。最初長出來了的瓜不再長大,仿佛得到命令停止了生長。在上面,在三樓一位一百零二歲的老太太的窗外窗臺上,卻長出來兩個瓜。這兩個瓜后來居上,發(fā)瘋似地猛長,不久就長成了小孩胳膊一般粗了。這兩個瓜加起來恐怕有五六斤重,那一根細秧怎么能承擔(dān)得住呢?我又擔(dān)心起來。沒過幾天,事實又證明了我是杞人憂天。兩個瓜不知從什么時候忽然彎了起來,把軀體放在老太太的窗臺上,從下面看上去,活像兩個粗大彎曲的綠色牛角。
不知道從哪一天起,我忽然又發(fā)現(xiàn),在兩個大瓜的下面,在二三樓之間,在一根細秧的頂端,又長出來了一個瓜,垂直地懸在那里。我又犯了擔(dān)心。哼@個瓜上面夠不到窗臺,下面也是空空的;總有一天,它越長越大,會把上面的兩個大瓜也墜了下來,一起墜到地上,落葉歸根,同它的根部聚合在一起。
然而今天早晨,我卻看到了奇跡。同往日一樣,我習(xí)慣地抬頭看瓜:下面最小的'那一個早已停止生長,孤零零地懸在空中,似乎一點分量都沒有;上面老太太窗臺上那兩個大的,似乎長得更大了,威武雄壯地壓在窗臺上;中間的那一個卻不見了。我看看地上,沒有看到掉下來的瓜。等我倒退幾步抬頭再看時,卻看到那一個我認為失蹤了的瓜,平著身子躺在抗震加固時筑上的緊靠樓墻凸出的一個臺子上。這真讓我大吃一驚。這樣一個原來垂直懸在空中的瓜怎么忽然平身躺在那里了呢?這個凸出的臺子無論是從上面還是從下面都是無法上去的,決不會有人把絲瓜擺平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徘徊在絲瓜下面,像達摩老祖一樣,面壁參禪。我仿佛覺得這棵絲瓜有了思想,它能考慮問題,而且還有行動,它能讓無法承擔(dān)重量的瓜停止生長;它能給處在有利地形的大瓜找到承擔(dān)重量的地方,給這樣的瓜特殊待遇,讓它們瘋狂地長;它能讓懸垂的瓜平身躺下。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無論如何也無法解釋我上面談到的現(xiàn)象。但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又實在令人難以置信。絲瓜用什么來思想呢?絲瓜靠什么來指導(dǎo)自己的行動呢?上下數(shù)千年,縱橫幾萬里,從來也沒有人說過,絲瓜會有思想。我左考慮,右考慮;越考慮越糊涂。我無法同絲瓜對話,這是一個沉默的奇跡。瓜秧仿佛成了一根神秘的繩子,綠葉上照舊濃翠撲人眉宇。我站在絲瓜下面,陷入夢幻。而絲瓜則似乎心中有數(shù),無言靜觀,它怡然泰然悠然坦然,仿佛含笑面對秋陽。
1990年10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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