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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都有幾場雪
命運無情,人生一片冷冽,生命中都有幾場雪。
生命中都有幾場雪【1】
“兩個相別了,林沖自到天王堂,取了包裹,帶了尖刀,拿了條花槍,與差撥一同辭了管營。
兩個取路投草料場來。
正是嚴冬天氣,彤云密布,朔風漸起;卻早紛紛揚揚,卷下一天大雪來。”
任何時候都是開始。
命運不會刻意為你準備一個艷陽天和康莊道,要準備隨時啟程,立即動身。
過去好也罷,歹也罷,也仍然愿意期許好一點的明天。
包裹是必須的,尖刀和花槍是對過去、以及與過去無法隔斷的未來的無把握。
漫天飛雪,瞇著眼,依然可以前行。
因為活著,就可以等待,甚至可以懷著忐忑,踏上生死未卜、吉兇難料的前程。
“取氈笠子戴上,拿了鑰匙出來,把草廳門拽上;出到大門首,把兩扇草場門反拽上鎖了,帶了鑰匙,信步投東,雪地里踏著碎瓊亂玉,迤邐背著北風而行。
那雪正下得緊。”
雪已經(jīng)下得緊了。
好運也罷,厄運也罷,都已經(jīng)在路上,借著風雪的掩護,悄悄摸近。
而生活還得繼續(xù),因為饑寒,因為生命是希望和理想的承載,所以戴笠荷槍,去沽酒前,門要掩上、鎖好,只是為了心安。
有許多事,寧愿做過而無用,不能不做而心神不定。
遍地瓊瑤,天地一白,槍纓那點紅,在身后如一朵小小的火焰。
背風而行,雪是在身后的。
“懷內(nèi)揣了牛肉,叫聲‘相擾’,便出籬笆門,仍舊迎著朔風回來。
看那雪到晚越下得緊了。”
沒有鑼鼓,但卻緊密地響起來,一聲比一聲急切。
迎著風行,一張口就是滿腔風雪。
不能逃避,如果不堪,就埋頭前行,縱使從“過去”給出的信息推斷,回去,并沒有溫暖的火爐、嬌美的女子。
回去,只是和現(xiàn)實談判,并且妥協(xié),即便如此,天氣還是強勢,依然下著雪,越發(fā)緊了。
“那雪越下得猛。”
一切無法挽回。
懸崖或烏江。
但生命是寶貴的,一路行來,都是為著隱約的盼望、模糊的僥幸。
盡是寒雪,且猛得看不清方向。
那就暫時離開,而離開,也是一條出路。
生命都有幾場雪。
盡了心、盡了力,懷揣夢想、良善,秉性中的堅強、忍耐著手中花槍,不退縮、敢擔當,便可升華人生,陡轉(zhuǎn)命運。
便是大雪封門,下得緊了、越發(fā)緊了、越下得猛,天地無路,也可劈出一條,兩行腳印,一路浩歌,直向自由之境。
冬天里的蘇葉粥【2】
蘇葉,又稱紫蘇葉,性溫,味辛,解表散寒,行氣和胃。
白白的稻米,在水中泛著柔光;葉角卷成一團的蘇葉,在粥里泛著紫光;薄薄瓷碗在燈光下透出一片陰影;氤氳的霧氣擊退了冬日里干燥冷冽的空氣,在米粥的上方獨自妖嬈著……我用勺子舀起喝下一口,稻米細嫩,蘇葉柔滑,辛辣中帶著甘甜,一口下去胃里瞬間暖了起來。
我想起了姥姥,她一定和我一樣,在喝這蘇葉粥吧!在瀕臨陜西的巴蜀之地,有著我那不喜歡城市生活的姥姥,安靜又執(zhí)拗地守護著屋后的那片紫蘇地。
那泛著紫色的土壤養(yǎng)育了我們幾代人。
冬天喝蘇葉粥,這似乎是我們家亙古不變的傳統(tǒng)。
晚飯前,老家里老舊的電視機開著,放著《新聞聯(lián)播》。
姥姥在廚房里忙活,傳來噼里啪啦的炒菜聲,還裹挾著四川人喜愛的辛辣味道。
每到這個時候,一家人總是邊看電視邊流口水。
我也常去廚房幫忙,干的無非是些簡單的活兒,我將曬干的蘇葉從盆里拿出,抖了抖土,一股子紫土的芬芳氣味立刻鉆入鼻腔。
將蘇葉放入水中,冬天蜀地的水竟冷得嚇人,我咬著牙將上面的干土摳下,洗刷差不多后將它放到已煮得差不多的白粥里,再燜煮十分多鐘后起鍋。
掀開鍋蓋,蘇葉的辛辣味裹著白米的清新從鍋底一躍而起,頃刻間溢滿整室。
天黑得早,但我卻透過這白色的霧氣看到了姥姥帶著笑意的面龐。
冬天是北方人得瑟,南方人哆嗦的季節(jié)。
我們就在這沒有暖氣的環(huán)境下,兩手捧著熱騰騰的搪瓷碗看著電視。
記憶里的歲月,我就是這樣,一邊喝著蘇葉粥,一邊看著羅京……
然后,白云過隙,風流云散,紫土地里長出了雜草,姥姥也漸漸彎下了腰,《新聞聯(lián)播》里換了新顏,常在一起的人逐個沒了消息。
多虧了這一碗蘇葉粥,紫土地上依舊有著紫蘇的身影,姥姥依舊有著健康的身體,《新聞聯(lián)播》依舊為我們所喜愛,常在一起的人依舊會在冬日互相叮囑添衣。
粥漸漸冷了,辛辣的味道漸漸淡了,我卻透過淡去的薄霧看到了姥姥滿帶笑意的臉龐。
碗里的蘇葉愈發(fā)舒展,葉角透出的紫色也愈發(fā)深濃,好似那一片紫土地……
城北花好【3】
春天到來,櫻花開了。
我曾去青龍寺看櫻花,每一棵樹下都擠滿人,盡出汗了,吵混耳朵了。
現(xiàn)在不用跑那么遠了。
且不說我住的小區(qū)旁,就有幾百棵櫻花樹,鋪天蓋地渲染著,那氣勢才叫大;就是站在未央路旁,路中間的綠化帶,櫻花繁盛,滿眼繽紛,一路向北延伸,看也看不夠;還有鳳城三路以東的路邊,櫻花也長大了,成了一條惹眼的櫻花路。
我在城北居住。
十多年前,這里偏僻,稀疏,荒地多,心里覺得不在西安城的地界上。
就自我安慰,春天出門,權(quán)當踏青呢。
晚上往回走,就是體驗鄉(xiāng)下生活呢。
出去吃飯,找不下館子,坐車也不方便。
買東西要進城,那時候,往南走,就說進城,咱在城外呢。
城北的變化,我是親眼看著變化的。
雖然開始是局部的,是一天一天地變化的,卻覺得是一下子就這樣了,似乎一不留神,該出現(xiàn)的都出現(xiàn)了。
我剛來西安時,北二環(huán)的未央立交還是一個工地,現(xiàn)在,多少汽車在上面穿梭啊。
市圖書館,市體育館,都是標志性的建筑,也都沐風沐雨許多年了。
地鐵也是先在張家堡開工的,我當時激動得不行,隔著擋板也想看看究竟。
現(xiàn)在,我坐地鐵習以為常,早失去新鮮感了。
就說路吧,都是新路,一條一條,光是鳳城路,從一路到十二路,每一條,我都走過。
鳳城路,這名字多順口。
我一個朋友是詩人,說應(yīng)該用唐詩里的句子才詩意。
這個我不同意,名字是人叫的,要好記,好找,實用是第一位的,不然,這么多路,就叫亂了。
我喜歡走路鍛煉,以前愛朝南走,現(xiàn)在,往北走得多。
夏季周末,我走到鳳城十路,等紅綠燈,路口的紫薇,花開得熱烈,肥美,一咕嚕一咕嚕,把樹枝都壓彎了。
紫薇花期長,到十月也有好顏色呢。
國槐開花,花朵小,香味走在空氣里,好聞。
還有欒樹,也在開花,也是細碎的骨朵,早上,地上落一層,看著心疼又喜歡。
在未央湖的南邊,一條路,種植的都是欒樹,慢慢走過去,欒樹的花瓣落下來,落在身上,安靜的,空闊的環(huán)境,和這么細微的花朵的散落,和一個人不聲不響的沉思聯(lián)系在一起,人被安定了,感覺上是享受的。
走在城北,玉蘭,丁香,碧葉紅桃這些花卉,隨處都能遇上,似乎很尋常一樣。
我自然想得出來,城北的變化,不是隨便就實現(xiàn)的。
在這背后,有規(guī)劃的推演,圖紙的先行。
就是一個角落,該安放什么石頭,就是一個拐角,要栽種什么樹木,都是提前構(gòu)思了,才一一落實的。
城北的變化,是一磚一瓦的變化,一石一木的變化,逐漸積累著,長久持續(xù)著,才有如今的格局,這其中包含的勞動是巨大的。
住在城北,我的情感和這些變化交織,也在這些變化中加深。
城北有好幾個公園,都是開放的。
放到以前,我不敢相信城北會有公園,說有農(nóng)家樂,那倒確實。
石化大道往西,路兩邊有魚塘,有桃花林,也能吃上老豆腐和土雞蛋。
可是,公園真就有了。
文景公園不大,精致卻特別,里頭竹林成片,還有一個漢朝的王夫人墓,松樹圍繞,陰氣森森,但人到跟前,不覺得害怕。
西安鬧地震那陣子,我天天都到文景公園消磨時間呢。
城市運動公園的北邊,有一片白樺林,吸收了月光和白銀似的,我常去,秋天去最好。
一些白樺樹的樹皮上,戀愛的青年,拿簽字筆寫上名字和表達衷心的字句,我看了覺得有趣,也讓自己變得年輕了。
城北變好了,連政府都搬過來了,就在張家堡轉(zhuǎn)盤的兩邊。
以前,我只是記得,這一帶有個紡織廠,有一個給汽車補輪胎的攤子。
現(xiàn)在,盡是氣派的高樓。
和十年前比,光是城北的人口,增長了恐怕有十倍。
鳳城一路,鳳城五路的熱鬧,也不亞于東大街。
再往北,要看還有看的,北客站就在北三環(huán)的北邊呢,坐高鐵,得來這里坐。
這還沒有完,我一次無意去附近的草灘,才發(fā)現(xiàn),草灘也不是鄉(xiāng)村景象了。
印象里這里的西瓜甜,我學開車也來這里練車,現(xiàn)在,草灘路也有了一二三的劃分,靠北邊,渭河濕地公園一眼看不到盡頭。
到了夏季,千畝荷田,荷葉碧綠,荷花清潔,養(yǎng)人的精氣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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