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zhèn)聽雨散文隨筆

　　在短街窄巷、民居官宅、小橋流水、粉墻黛瓦的呈坎古鎮(zhèn)游覽了一整天。當(dāng)我們回到住處時，天已經(jīng)暗了下來。

　　這是當(dāng)?shù)厝嗽谧约液笤洪_的一家類似農(nóng)家樂性質(zhì)的簡易旅社，主人家住的是比較老舊的兩層古民居，樓下是廳堂，從傍街的門穿廳而過，進(jìn)入后院。有一條小徑，兩面栽種著一些菜蔬，還有開放著的油菜花更彰顯著一股清新的鄉(xiāng)村氣息�！奥蒙纭钡姆孔邮切陆ǖ模�一層，白墻黑瓦。前后兩棟，每棟有三間住房。房間內(nèi)設(shè)有衛(wèi)生間、洗澡間，有電視和wifi,雖說空間有些緊張，但也整潔、干凈。在房前有一棵半是花半是蕾的桃樹，房子的后面是一片竹林。這樣的住處、這樣的環(huán)境，加之春雨的潤澤，真是景色悅眼、空氣沁心。這是在古鎮(zhèn)村中，如若是在落深山，那就是古時高人修身的絕佳之地。

　　入夜不久，外面又悄悄地飄起了細(xì)雨，整個古鎮(zhèn)都沉浸在瀟瀟的春雨之中。這古鎮(zhèn)本來就很靜寂，在這春雨籠罩之夜，就更加靜謐。這里沒有城市那種汽車的喧囂、商鋪的吵雜，也沒有鳥唱、沒有蛙鳴，連一聲犬吠也沒有，只有安詳和寧靜。

　　我很喜歡雨，喜歡看雨，也喜歡聽雨，這也許是性格使然。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好像回到了很遙遠(yuǎn)的從前，一種久違的感覺油然而生。開始時，我只是站在門廳處，聽細(xì)雨落在小院的菜蔬上、桃樹上的沙沙聲，漸漸地又聽到屋頂瓦楞上的沙沙聲，雨有些大了，雨水順著瓦楞潺潺流淌下來，滴落在墻角下的沙石上，發(fā)出嘀嗒嘀嗒的聲音。這是久居鬧市的水泥樓叢中難得一遇的享受。我忽然想起了古人的詩句，“槐樹層層新綠生，客懷依舊不能平。自移一榻西窗下，要近叢篁聽雨聲”（宋代陳與義《縱步至董氏園亭》）；“小閣臨流暑氣清，藕花的的照人明。移床更近欄邊坐，要聽棋聲雜雨聲”（宋代樓鈅《小酌元衛(wèi)弟聽雨》），這詩中寫雨，外面的雨中有詩，倒也是不錯的意境。想那雨打竹葉的聲音一定更美，更悅耳。想到此馬上回到房間，將后面的窗子打開，一股潮濕涼爽的空氣襲了進(jìn)來，我不僅打了一個寒顫。我倚在窗前平心靜氣的聆聽這天籟之音，竹林的雨聲更清脆、更悅?cè)�，既婉約綿延，又圓潤清脆。雨中的竹葉在從窗口涌出的一束燈光的映照下，閃閃發(fā)亮。微風(fēng)拂來，竹葉上的水滴帶著晶瑩的亮光紛紛墜落，真有一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意味。聽雨，浪漫且有詩意，還有禪意，如能進(jìn)入意境，也會產(chǎn)生如醉如癡之感……

　　南宋詞人蔣捷寫過一首《虞美人?聽雨》，對雨從感懷到發(fā)出感慨，把自己那種生不得志、報國無門的悲涼況味描述的異常透徹，讀后令人頓生感慨：“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香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fēng)。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甭犛甑母惺懿粌H隨著聽雨人的心境而發(fā)，還有年齡段之分，我深有同感。雨也分春雨、夏雨、秋雨等季節(jié)種類，種類不同，給人的感覺也不盡相同。春雨猶如江南的女子，說話、做事溫柔細(xì)膩，“像雨像霧又像風(fēng)”，有一種親切感；夏天的雨像北方的小伙子，性格爽快，說話、做事直來直去、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還毛毛愣愣，急脾氣；秋雨好似上了年紀(jì)的婦人，說話、做事，雖慢條斯理，但絮絮叨叨、磨磨唧唧、沒完沒了，有時讓人很不耐煩。所以喜歡雨的人，對各季節(jié)的雨也各有所好。

　　下雨時雨滴落在物體上發(fā)出的聲音，是外在的，是一種客觀存在，傳遞給聽雨人是歡愉還是悲涼，要由聽雨人的主觀感受、個人的心境來決定。我國古時候就有聽雨的傳統(tǒng)，聽雨抒情，聽雨述懷，由聽雨表達(dá)內(nèi)心的不同感受，在古詩詞中有太多的寫雨的詩句。如表達(dá)一種喜歡雨，期盼雨，喜歡聽雨的心情、感受的：“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宋代陸游《臨安春雨初霽》）；“著我春江聽雨眠，漚波亭下水如天。當(dāng)時度得參差玉，吹起春風(fēng)滿釣船”（明代虞堪《題盛子昭臨吳興公溪山釣船圖》）；“小沼如盤水淺清，菰蒲新發(fā)荻芽生。連筒引卻前溪水，養(yǎng)得芭蕉聽雨聲”（明代徐居正《即事》）等。 如登樓觀雨，靜臥聽雨，把酒品雨，或雨中行吟，表達(dá)一種悠閑自在，一種雅致境界的追求的：“泥濘非游日，陰沉好睡天。能來同宿否，聽雨對床眠”（唐代白居易《雨中招張司業(yè)宿》）；“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五代韋莊《菩薩蠻》）；“柴門藥浦小江邊，早得閑居是偶然。兩岸晚風(fēng)黃鳥樹，一陂春水白鷗天。悠悠往事空書卷，碌碌浮生只釣船。猶記京華為客日，幾回聽雨憶歸田”（明代高啟《漫成二首》）等。如因處境坎坷、身體多病，要表達(dá)一種寂寥、孤獨心境的：“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唐代李商隱《宿駱氏亭寄懷崔雍崔袞》）; “山雨疏疏心又驚，起瞻天色斗微明。他年一枕江關(guān)夢，知憶蓬窗此夜聲”（宋代朱槔《舟次黿湖阻水因由董山》）；“籠燈到曉只微明，獨擁單衾聽雨聲。葛幌竹床清過暑，蕭然未覺負(fù)平生”（宋代張耒《寓寺八首》）；“今年去年酒債，三月兩月春愁�？瓷娇此�出郭，聽雨聽風(fēng)倚樓”（明代楊基《即景》）；“不睡愛聽雨，雨聲聽不明。莫能新夢去，怕有舊愁生”（明代謀堚《雨臥》）；“蟬歇還驚絡(luò)緯鳴，秋風(fēng)忽已動江城。山窗寂寂無眠夜，梧落芭蕉聽雨聲”（明代黃姬水《秋夜》）等。還有當(dāng)詩人心境悲苦、失意時，對飄然而下的雨用詩句表達(dá)那種凄清、悲苦、無奈的心境，如 ：“床頭屋漏無干處，雨腳如麻未斷絕。自經(jīng)喪亂少睡眠，長夜沾濕何由徹”（唐代杜甫《茅屋為秋風(fēng)所破歌》）；“耿耿殘燈背壁影，蕭蕭暗雨打窗聲”（唐代白居易《上陽白發(fā)人》）；“殘燈無焰影幢幢，此夕聞君謫九江。垂死病中驚坐起，暗風(fēng)吹雨入寒窗”（唐代元稹《聞樂天授江州司馬》）；“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唐代溫庭筠《更漏子》）；“梧桐更兼細(xì)雨，到黃昏，點點滴滴”（宋代李清照《聲聲慢》）；“因思世事悲自身，更聽風(fēng)聲雜雨聲”（宋代陸游《風(fēng)雨》）等。還有一種是通過雨聲表達(dá)豪邁情懷、壯志未酬的，如：“夜闌臥聽風(fēng)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宋代陸游《十一月四日風(fēng)雨大作》）；“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宋代蘇東坡《定風(fēng)波》）；“過卻春光獨掩門，澆愁謾有酒盈樽。孤燈聽雨心多感，一劍橫空氣尚存”（明代瞿佑《旅舍書事》）等。這些詩句如一幅幅畫，生動形象、句句逼真，讀著這些詩句，如身臨其境，感同身受。

　　從古至今，喜雨、看雨、聽雨，寫雨記事、借雨抒懷，好像都是文人墨客的專利。我聽雨也聽不出四五六，好像附庸風(fēng)雅，但確實喜歡雨、喜歡聽雨。無論是安坐家里還是客居他鄉(xiāng)，尤其是在靜夜中，聽細(xì)雨絲絲簌簌的聲響，呼吸雨中飄來的清新空氣，心胸一下子開闊了許多，身心好像得到一次凈化，可以使我淡忘生活中那些的煩惱、人際相處中的壓抑等等的不愉快，讓心靈得到一次放松或是解放，那應(yīng)該是很愜意的事。今天，在這異地靜謐的夜晚，在這迷人的春雨籠罩中，心無龐雜，好像入禪一樣，使我慢慢地憶起了很多往事，六十多年的人生歲月，有風(fēng)雨、有坎坷，有煩惱憂慮、有寂寞孤獨，也有欣喜和快慰，并非不堪回首，“彩虹總在風(fēng)雨后”�，F(xiàn)在已經(jīng)退休，無事一身輕，解放了，自己當(dāng)家做主人了，我什么事都可以想，什么事都可以不想，順其自然，做我心儀之事，再也不用為那些“身外之物”、“道不同之人”去費心勞神了。“有云更覺千山秀,不雨怎知人間情。從今有雨君須記。夜聽蕭蕭打葉聲”（唐代韓愈《盆池》），這也算作我喜歡聽雨的心得吧。受這些詩句的影響，我也胡謅幾句：“春雨潤物細(xì)無聲，滴落竹葉催心醒。忘卻過往煩惱事，留住美好續(xù)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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