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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莊時光深處流走的風景隨筆散文
想起文人墨客筆下的江南,早春時節(jié)就已桃花暗渡,風搖碧水,飛燕臨雨柳斜斜了。大西北的天空,還在繁衍著不息的沙塵,越野滿城郭,翻卷著滄桑與荒涼。
——題記
一、紅柳依稀,卻已積沙成冢
走在家鄉(xiāng)那條已面目全非的小河邊,依稀還有紅柳的影子,在一個個土黃色的沙包里,偶爾探出幾條暗灰色的細枝,仿佛一個古稀的老者,在訴說著過去三十多年來的人世變遷及星移物換。
紅柳,又名怪柳,是一種灌木或小喬木,喜歡生長在干旱的沙地和鹽堿地。我的家鄉(xiāng)與沙漠為鄰,又與二條曲折蜿蜒的小河形成三角鼎立式,右邊為白塔河,左邊為紅柳灣河。紅柳,自我懂事以來,它就以一種靜默的姿態(tài)生長在紅柳灣河的兩岸。紅柳灣河,或許就是因為這曾經芳茂一時的紅柳而得名吧。
三十多年前的紅柳灣河,清澈蜿蜒,兩岸紅柳密布,蘆葦浩蕩,堤岸以上100多米處就有筆直的白楊,如一個個哨兵,在藍天白云間英姿颯爽,與紅柳一起,阻擋著來自沙漠腹地的風暴沙塵,吟唱著和平相處的序曲。
在堤岸與水之間還有許多空白的沙地,沙地上生長著梭梭、白蒿等沙生植物,葉子是淡淡的綠,葉面有一層銀色的顆粒狀點綴物,在陽光的照射下,爍爍生光,也許就是因了這些植物的存在,才成就了這條河的完整與生動。
河灣中除了沙地,還有濕地。一塊塊濕地,覆蓋著白白的堿,遠遠看上去如祁連雪山的雪峰,腳踩上去有沙沙的聲響。而紅柳,就生長在這些“雪峰”之上,也許是因了這樣嚴酷的環(huán)境,一般都長不高,也長不粗,只有筷子般粗細,披散著枝條,恣意地在烈日的鹽堿地里展示它的鮮紅艷麗,同時也回饋這片天空幾許溫馨的飄逸。
紅柳的韌性極好,生長期樹干為深紅,開紫色的小花,花敗后,果實上結有毛茸茸的種子。
記得小時候,家里境況不好,我和弟弟常遵照父親的安排,拿著鐮刀到河岸上,把細細的柳條割下,用一根長點的柳條捆了,背回家,剝去皮,交給父親的,就是白白的枝條了。父親曾用它,編制家用的各種大小不一的筐、笊籬。我們曾用這些筐與笊籬,背起那個歲月里的艱辛與平實,打撈著屬于那個歲月里雖苦猶榮的人生。
而少不更事的我們,是極喜歡這樣的差事的,通常和我們一起去的,還有許多的小伙伴,也如我們一樣,是奉命割柳條抑或是鏟豬草的,聚到一塊兒,從割下的柳條中,挑出太小不能用的柳條,按照我們個頭的大小編成一個個柳條圈,再用岸邊生長著的小草的花,如小小的喇叭花,苦苦菜的小黃花,豬尾巴草上長出的細細長長狀如麥穗花樣的小白花,插在編制好的柳條圈的邊緣,再加上紅柳枝條上本有的紫色小花,就成了一個極美且能遮陰的花環(huán),戴在頭上,就戴上了童年無盡的樂趣,也戴出了那個年代的美麗與自豪。
那個時候的我們還小,從不關注這片水域的優(yōu)美環(huán)境及生態(tài)護理與紅柳的關系。
再大點的我們,為夢想,為生活,為家,不遺余力地在無數個十字路口徘徊,不斷追求所謂的自身價值,紅柳及紅柳灣河的影子漸漸淡出了心的視線。
歲月輪回,已過不惑的我,夢里卻時常會出現(xiàn)那條小河與紅柳那毛茸茸的種子。原來,故鄉(xiāng)就是當年播在我內心深處的一粒摯念的種,孕育于每一個春夏秋冬,在適當的時候破土而出,生根發(fā)芽,就如這個春天。
我來了,面對這清瘦的只剩下細流的小河,面對每家院落里成了柴堆的紅柳枝與紅柳樹的根,我不敢想象,這三十余年里,紅柳從繁到殘的生命歷程。
不息的飛沙,依舊翻閱著這片天空的滄桑與荒涼,我坐在那探出細細枝條的紅柳沙冢旁,忽然就想起馬致遠《天凈沙》里的一句詞,“紅柳樹下,有緣人來聚首!”
二、聆香而來,空余瘦枝殘夢
與紅柳鄰河而居,命運相同的,還有另一種植物“沙棗樹”。
它曾經在白塔河的河岸上站立,沒有紅柳的凝練典范,也沒有白楊的偉岸高大,扭曲著丑陋的身軀,也不知在這人世風霜里站了多少年。無從考證,我只知,自我懂事起,它就以強壯的身軀,似一隊沒有經過訓練卻極負責任的老兵,橫七豎八地沿河而立。
走在那沒有一滴水的河床上,只要你看到那曾經在河岸上香氣四溢的沙棗樹,僅剩一個個樹墎、間或一個個深深的樹坑,你就能想象到,它曾經生長的久遠。
樹墎的邊緣,偶有新生的小小枝條,頂著沙粒,隨著春天的到來,抽出細細的銀枝,倔強而孤獨地立在風沙中,仿佛在追憶曾經的風華絕代。
沙棗樹樹身高大,形狀多樣化,且無一不丑陋,樹根深深地扎在河岸的沙土里,樹身像蛇一樣扭曲著俯向河中央,樹枝亂扎著,鐵青色的樹皮皸裂著不規(guī)則的、蒼老的、干癟的口子,如西北老農粗黑健壯,但卻溝壑縱生的臉。
沙棗樹是一種極耐旱的樹種,現(xiàn)在多用于風沙一線的防護林帶。幼時的我們,對沙棗樹的印象,只停留在它對我們味蕾的給養(yǎng)中。
三月伊始,就有小小的銀色枝條從粗糙干裂的樹皮中抽節(jié),等長到四五寸長時,我們不顧樹身的粗劣傷害到我們嬌嫩卻并不白皙的皮膚,迫不及待地爬上樹身,折下那細細嫩嫩的枝芽,坐在能撐起身體的樹丫上,剝去表皮的那一層銀色的如沙般細的物質,水樣的淡綠色,脆脆甜甜中略帶點澀的味道,是那個時代我們改善味蕾的美食。
五月花開,枝頭綴滿了米粒般大小,形狀如小金鐘的黃色小花,風一起,滿村飄香。
許多時候,我們都會頂著午后的驕陽,爬樹折取開滿沙棗花的枝條,帶回家插在裝了半瓶水的罐頭瓶子里,滿室生香,那香味,曾俘獲了我半個世紀的嗅覺。
或許是時代的步伐走得太快,我的思維始終跟不上新生事物的節(jié)奏,在琳瑯滿目的香水中,從來沒有哪一款香水的味道,能讓我如沙棗花香的那般珍愛過。
沙棗花的花期很長,一般能維持半月,花落后,在花蒂處結有綠色如黃豆般大的果實,那時的果實,酸澀難以下咽,我們通常都會忘了它的存在,偶而摘一顆丟進嘴里,準會讓你演繹出多樣化的面部表情,而后再迅速吐出。
等到金秋十月,果實變成紅紅的,如拇指大的沙棗,藏在沙棗樹銀白色的葉子下,既誘惑了眼球,更增加了味蕾的貪念。
幼時的我們,沒有現(xiàn)在這么多豐富的小吃,沙棗快成熟的那個階段,曾經失戀一時的沙棗樹會再一次成為我們關注的焦點,每天爬上樹摘幾顆嘗嘗,由澀到酸,再到甜。
等待,就像喂養(yǎng)一個滿月的孩子,一天天看著它慢慢長大、長胖,最后珠圓玉潤。
珠圓玉潤的沙棗,剛摘下來并不怎么好吃,很多時候,我都是摘下后,交由小腳的祖母放在鍋里炒,等炒到皮略帶點焦的時候,出鍋,滯留在沙棗上最后的一點酸澀就會了無蹤跡。出鍋時飄出的淡淡香味,誘惑饞嘴的我迫不及待地出手,也因此,小手常常被燙得通紅。
丟一顆放進嘴里,香甜可口。多年后的今天,我慢慢回味,回味那再也找不回來的味道。那味道,就是故鄉(xiāng)的味道,時常會滯留在嘴角,疲累時、孤獨時,念起,就會有暖暖的流注滿飄泊的靈。
此刻,我聆香而來,你卻空余瘦枝殘夢,我不知,是你守望這條河的時間太久而功成身退,還是這一方天地負了你,讓你疲憊而去。
看著那一個個深深黑黑的樹坑,我仿佛看到了沙棗樹久遠的身影,用它那丑陋的身軀,銀葉橫空,深根扎地,阻擋著風來塵往,護佑著屬于它的母親河,為沿河兩岸的居民送去一縷馨香,一份安暖!
三、濤聲婉轉,已成夢里水鄉(xiāng)
白塔河,一條名不見經傳的小河,源自天祝藏族自治縣祁連雪山的雪水,歸于沙鄉(xiāng)(民勤縣)腹地的紅崖山水庫。河上架有一座磚混結構的小橋,橋身長約200多米,橋下有四組一般大小的橋洞。河岸上站立著品種不同且生命特別旺盛的樹種,有白楊、紅柳、沙棗樹及榆樹等。
也許是因為小河太小,小到除了家鄉(xiāng)十里八村的鄉(xiāng)親,再也不會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那時的小河,水是滿滿的,流淌如舒緩的月色,沒有海水的狂嘯,也少了江水的湍急,清澈得如同虛無。水中有各色不同種類的魚兒暢游,河岸上是大片豐美的水草,如一片望不到邊的草原。羊兒在草地上悠閑地吃草,而放羊的我們,卻在這條河的懷抱里,無拘無束地戲嘻打鬧。
夏日的午后,等累了一個上午的大人們睡下后,我們一聲呼嘯,箭一般地射出門,直達目的地“白塔河”。跑到河邊后,找個有陰涼且干燥的地方,脫下衣褲,連蹦帶跳地下河,嘻笑聲就會剎那響遍整條河。
中午的河水是溫熱的,接近人體的溫度,下到水里很舒服。但貪玩的我們,并不在意水的溫度,將身體泡進水里不到一分鐘,就兩眼緊盯著前方水草芳茂處游動的小魚和小蝦,閉住呼吸慢慢靠近后,迅速用雙手去捉,很多時候,這樣做的成果是微小的。
童年的心都是一樣的,對“耐心”二字極具排斥力,再加上河里游動的螞蝗和空中偷襲的蠓蟲的騷擾,一般情況下,堅持不到幾分鐘,就會自動放棄。好在,那個時候的我們,去小河的目的,并不只是摸魚,就如互相潑水打水戰(zhàn)、扎猛子(游泳)等一樣,只是游戲的一種。
幼時的我有點瘦小,在同齡的伙伴中顯得有點單薄,且天生對軟體動物有著較深的恐懼感。很多時候,當我興高采烈地把摸到的小魚用雙手捧回河邊沙灘上事先挖好的囚魚的小水坑時,就會發(fā)現(xiàn)至少有一條或二條細細長長的螞蝗吸附在小腿上。于是,一陣慌亂后,扔了好不容易才摸到的小魚,撒開腿就跑,以這樣的方式來促使螞蝗掉下來。大多時候,這方法是有效的,但也有例外,吸得深一點的,一般都會縮成一個小團,任你怎么跑都不掉,懼怕螞蝗的我是不敢用手去拍的,通常都要坐下來,拿起鞋子拍才行。
等到把那個可惡的小東西擺平后,就會聽到河水里拍手看我笑話的小伙伴的笑聲和喊叫聲。不過,這樣的情境非我獨有,好多伙伴們都有類似的情況發(fā)生,所以從不去計較。轉頭看著沙灘上大張著嘴奄奄一息的小魚兒,拾起,重新下河,把小魚兒放進水里,而后,看著它隨水流走。
樹影斜斜時,我們收拾起微小的收獲,有豉著眼的小金魚,也有長著漂亮尾巴的三尾巴魚,還有丑得只能喂貓的小狗魚,偶爾還會有幾個小小的蝦子,裝在玻璃瓶里回家,滿臉都是成就感。
那個時候的我們,家境都不好,家家都養(yǎng)著為數不多的幾只羊,回家后,不用家長吩咐,挎上給豬打草的籃子和鏟子,打開羊圈,把自己家養(yǎng)的三、二只羊趕出來,去的方向,依然是小河的方向。
而羊兒們更知道它們要去的地方,放出后,不用我們趕,就一路小跑地進了那片草地。將羊兒們放進草地后,開始給家里養(yǎng)的豬鏟草了。
這樣的時候,我們勞作的動作是極快的,只因在有豬草的地方,還有我們惦記的西瓜與黃瓜。
沒有反季節(jié)蔬菜瓜果的時代,只有夏秋兩季才有瓜果吃,于是,生產隊種在小河對面的西瓜和黃瓜,無疑成了我們捕獲的目標,六個人一組,二人放哨,二人偷瓜,而二人則在小河里接應。通常都是事先在小河里挖一個深一點的坑,把偷來的戰(zhàn)利品埋在水中的沙里,再跑上岸,提起裝滿豬草的籃子,涉水而過,而后,挖出瓜果,坐在河岸上慰勞那等待已久的饞蟲及還餓著的肚子。
那甜甜的西瓜的味兒,讓如今站在雜物橫生的河床上的我,回味了半個世紀。它清甜如小河的水,帶著滄桑歲月中風化了的蒼涼,進入這片曾經的水域,進入我此刻同樣蒼涼的心。
放眼四顧,河床上到處飄蕩著紅的、白的、黑的等顏色不一的塑料袋及塑料瓶的殘骸,掛在橫陳在沙灘中的枯樹枝上,獵獵做響,肆意地張揚著它們的目空一切。滿目瘡痍中,我再也找不到那條曾經的清流與干凈的青沙。
這些在三十多年前從沒出現(xiàn)在鄉(xiāng)間的物種,及滿河的黃沙與塵土,向我展示著勝利的果實,是它們,蠶食和吞咬掉了這條河曾經的清流嗎?
小河里戲嘻的笑語還在耳邊,小河里撈起的情趣還在眼前,小河給予我們的向往還在夢中,而小河的樣子卻是這般的面目全非。
落陽里,抬頭向西的我,捧起一把黃沙,看著那沙粒慢慢從指縫間流走,如經年的日歷,一頁一頁地翻開。我仿佛看到了那些零落于時光深處的一些碎片、一點星光、一縷夢中的影像,流淌著生命與青春溫熱的氣息和冰雪般的靈性,在我的手掌中,潑灑如一幅水墨,那么清澈,那么圣潔,帶著星月般的神話,沉入我心的記憶深處,沉入小河幽潔的波心處,風景依舊,濤聲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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