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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我在聆聽隨筆散文
清晨，我在聆聽，聆聽那一聲鳥鳴。從五月到六月，我聽了整整一個夏天。
鳥鳴之于我，并不陌生。當年庭院，竹搖月影移，鳥鳴晨曦微。蜜蜂走金菊，蝴蝶吻花紅，那是
最尋常不過的景致。而深秋初冬，那一片斑斕的爬山虎更是鳥的天堂，成群結(jié)隊的雀兒撲棱棱飛來，又撲棱棱飛走，嘁嘁喳喳，兀自歡歌，我從不探究它們的秘密，只是微笑。微笑揉進天邊的晚霞，明暗隨意，伴隨著孩子一點一點的成長，而我，一點一點的滄桑竟渾然不知。而今樓上，囿于一框，“芍藥牡丹一徑香”只有在相冊里去捕捉，“清風(fēng)明月一窗幽”也只能是遙遠的記憶。最多最多，我只能將簾兒留一道小縫，讓西沉的月兒投一抹隱約朦朧，牽引我日漸憔悴的夢。
今年，夏天撞門而入的時候，鳥鳴也敲擊我的耳膜。最初，我以為是校園的垂柳筑起了鳥巢，熱
情的鳥兒對著可愛的學(xué)生唱“早”，竟不曾留意它的歌詞。而當某一天，院子里的我無意抬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我的鄰居掛鳥籠于窗前，一只嫩黃白肚憨態(tài)可掬的鳥兒在籠子里蹦去跳來，偶爾很激動地連扇翼翅。這大自然的尤物，林間的天使，在看似透明敞亮的籠子四處張望，卻四處找不到出口，愛它的主人給它精致的照顧，也給它精致的鳥籠，它只能在籠子里活動，在籠子里唱歌！至此，我才知道，那一聲清脆，來自于臨窗，來自于鳥籠。
于是，選一個周末，靜臥于簾兒底下，細細聆聽它的語言它的歌，聆聽了整整一個清晨。我發(fā)現(xiàn)，
它的歌其實很簡單，始終一首，二三節(jié)拍，陽平起，輕聲落，結(jié)尾處恰似一聲輕嘆。翻來覆去的，似乎都在說：“來呀，來一起”，又好像在說“隨他，隨他去”，也或者是說“尋他，尋他去”。一遍一遍，一遍一遍，不只疲倦。唱得久了，也只說一個字“尋”，“尋”，“尋”.....而后又是二三音節(jié)的詠嘆。
聲聲鳥鳴，聽得我揪心揪肺。我不知道，那籠子里的精靈，究竟是在呼喚誰的到來，還是想尋找迷失的什么；是身影的孤單，還是靈魂的寂寞，讓它如此執(zhí)著如此詠嘆卻走不出籠子舒不開翅子。我不知道，失去了那一溪流水，那兩岸青草，那一片樹林，還有樹林里那紅紅的小木屋，還有那些流嵐飛靄，失去了與同伴“相與還”的朝朝暮暮，在它，一只鳥兒，有沒有心碎的感覺？有沒有痛到無言的深摯？我想起自己曾經(jīng)放飛了一只蝶兒，那么，鄰窗的小精靈，你是否愿意如蝶般放飛？如果放飛，久居于籠的你，是否還會奮飛？是否還會覓食？一場暴風(fēng)雨，會不會就把你的翅膀摧毀？一條毛毛蟲，會不會就把你的膽子嚇破？那樣的放飛，對你是幸還是不幸？而精致于籠，你水米無憂，風(fēng)雨無懼，但是，你必須孤獨，由外而內(nèi)，從身影，到靈魂，你徹頭徹尾的孤獨，孤獨中重復(fù)你亙古癡纏的歌，朝朝暮暮……
記不起哪里看到一句話“佛曰：每一顆心生來就是孤單而殘缺的”，多數(shù)人帶著這種孤單殘缺度過一生，只因與能使他圓滿的另一半相遇時，不是倏忽錯過就是已失去擁有他的資格。佛還說：“萬發(fā)緣生，皆系緣分�！贝蠖鄶�(shù)的靈魂，都被關(guān)押在世俗的籠子里。那么，鄰窗的小精靈，你的孤獨殘缺是天定的必然了，縱然你把喉嚨喊破，縱然你把腸子疼斷，你已經(jīng)錯過了，你靈魂深處的，伴侶；你心心念念的，樹林�？v然你走出去，也依然是殘缺，依然是無盡的，恐怖。那么，你還是安于一籠，做一只，庭院深深里唱歌的，籠中之鳥吧。日日夜夜，為你的主人，吟一曲云水安暖，也是一場，生命的，清歡。
后記
清晨淺淺的朦朧中，我努力地，努力地尋覓那一聲鳥鳴，那一聲揪心揪肺的“尋你”，然而沒有——自那個周末的清晨之后，或者說，自那個周末幾天后的清晨之后。那個周末的清晨，她幾近瘋狂地吟唱了整整一個早晨的“尋你”，我聆聽了她的吟唱，也窺探了她的心情，也和著她感慨了幾聲，于是第二天沒了鳥鳴，第三天也沒有。記不清過了幾天，我在睡意朦朧中聽到一陣低柔而綿密的鳴叫，是
細雨點灑落花前，是江南情軟語窗外。那絕不是一只鳥的單鳴，應(yīng)是兩只鳥的應(yīng)和與共鳴，我為鄰窗的小精靈不再孤單而慶幸，而快慰，盡管她努力地壓低歌聲，生怕被人聽到，但我還是揣度了她的歡愉。然而，最可怕的然而總是不經(jīng)意闖入人們的生活，或者心里，就在我自認為懂她、憐她、惜她、愛她的陶醉里，她不再鳴唱了，一個多星期了吧，我再也沒聽見她唱“尋你”，更沒有兩只鳥的，直到我
起床，直到我上班，偶爾一兩聲懶洋洋的“啁啁”，全然沒了當初的熱情，當初的心動。和鳴我終于懊惱了，懊惱自己不該那樣，那樣性急火燎地走近她，走進她的心里，妄揣她的心思還自以為是她的知音，殊不知，這一知，這一近，就讓一份美好的天緣過早地走到盡頭，過早地枯萎在我的耳邊，讓我如此落寞，如此無奈，如此傷感。于是我知道，這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水中清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至此，我才明白了距離美的真正含義。
我的鄰居，我的精靈，如果我早知道，早知道結(jié)局是這個樣子，我絕不會那么急切的走近你，走進你的歌，走進你的心。我只要遠遠地守望，遠遠地祝福。遠遠的一段距離，我是否就，就能夠永遠的聽到你清脆甜美的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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