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隨筆：最愛悠悠豆花香

　　農(nóng)諺說:“谷雨前后，種瓜點豆”。一場晚春的透雨過后，一顆顆滾圓而飽滿的豆子便播進了上足了農(nóng)家肥的，松軟而濕潤的泥土里。一同播進泥土里的，還有莊稼人那誠摯的希望，一顆豆子的奇妙轉身旅程便由此開始了！

　　豆子們在泥土里悄然地扎根，發(fā)芽，在陽光雨水的滋潤下，在老農(nóng)的精心侍弄下，要不了多久，地里便會竄出一排排齊整整，綠瑩瑩的豆苗，在田野隨著風兒輕輕搖曳。到了秋天，便會結出一串串焦黃的豆莢。舉目眺望，那漫天遍野的燦爛金黃已是染醉了莊戶人的心田。

　　在烈日暴曬下，偶爾能聽到豆莢細微的爆響聲，莊戶人知道，這是到了該收獲的季節(jié)了。

　　——一顆顆圓滾滾的豆子將邂逅一個怎樣奇妙而不凡的造物歷程呢？

　　。。。。。。

　　老漢是鄉(xiāng)下做豆腐這門手藝的傳承人，他不知道祖上做豆腐的手藝傳到他這里有多少代了，只知道他的童年就是伴著這濃濃的豆花香度過的，他在這個村里賣了大半輩子的豆腐，是豆子養(yǎng)育了他的一家人。在老漢看來，這一顆顆豆子都是有生命的，老漢的生命與豆子是分不開的。

　　鄉(xiāng)下做豆腐的人家勤勉，雞叫過頭遍，夜色濃厚得似乎化也化不開，老漢家的豆腐坊里已是熱氣升騰，燈光飄搖。

　　精心挑選過的黃豆經(jīng)過一夜浸泡，顆顆精致而圓滑，在瓷盆里擠擠挨挨，密密匝匝，閃爍著溫潤的光澤，豆子的清香在小屋子里悄無聲息地彌漫著。

　　老漢叼著旱煙鍋，看著老伴把清洗過的豆子傾倒在圓圓的石磨上，石磨中間有一個圓洞，豆子們將會從這個洞里流下去，磨成豆?jié){。

　　兒子把拉磨的驢套好了，再為驢蒙上眼罩，輕輕地一拍驢的后臀，聽話的驢便開始圍著磨臺轉了起來。

　　老伴在旁邊用小笤帚不斷地將豆子一圈一圈的往石磨中心的圓孔里掃，眼看著石磨下面涌出了白白濃濃的，牛乳般的豆?jié){。

　　石磨一圈一圈地轉，豆?jié){一桶一桶地盛。老伴在燒火，柴火在灶膛里燃燒著，噼啪作響，火焰歡快地舔舐著鍋底，黑黝黝的大海子鍋里的水騰起了熱氣，鍋邊“嘶嘶”地輕響著似要開鍋，

　　該搖包了，這是個力氣活，也是技術活，最講究兩只胳膊的用力一致，該收的時候一定要收回來，該舒展的時候就一定要打開，不能有半點含糊，這些都是祖祖輩輩口傳身教，自己身體力行才能慢慢掌握。

　　吊在房梁上的兩個連接的支架上捆綁著白布包的四個角。在老漢上下左右接連不斷的晃動中，包內(nèi)的豆?jié){在翻滾，豆汁不斷地滲落在大鍋里，鍋里的水于是也就慢慢地變成了牛乳般的白。

　　老漢歲數(shù)大了，按說該歇歇了，兒子也搖得了包，可是他還是覺得自己親自搖心里踏實。一包搖完，真的有些體力跟不上了，只好交給了兒子，自己在旁邊看著，時不時地叮嚀幾句。

　　土灶里的火燒得旺，海子鍋里的豆汁慢慢地開了鍋，水汽蒸騰的小屋里，陣陣濃香飄散——它們是在等待鹵水灑下的那神奇的一刻嗎？

　　搖完包，老漢把專門用來擠去漿水的夾板遞給兒子。夾板中間部位有些磨損，露出木質的本色。夾板在白布包外面用力擠壓，使剩余的豆汁充分榨出，布包里慢慢地只剩下了一團團的豆渣，這又是豬豬們的最愛。

　　海子鍋里的豆汁隨著水溫不斷升高，鍋面上泛起層層的白沫，“悉悉索索”地發(fā)出細碎的響聲，似乎在小聲地訴說著什么。

　　該點鹵水了，這是豆汁蛻變成軟玉般的豆腐最關鍵的一步——鹵水均勻地灑到了冒著熱氣的豆汁里。在鹵水的作用下，豆子的蛋白分子在重新排列，慢慢地，慢慢地凝結成了白嫩柔軟的塊狀。這就是豆腐腦了，南方人叫做豆花，豆花香彌漫在農(nóng)家的院落，也彌漫在莊戶人家的心里了！

　　這個時候要是拿一個土碗舀一碗細膩嫩滑如軟玉般的豆腦，撒幾粒細鹽，滴幾滴香油，再放上點油炸的香蔥、油潑辣子和韭花，單是聞著那香味你都會覺得這就是天下最令人心醉的美味了。

　　做豆腐也有用生石膏的，那樣做出的豆腐產(chǎn)量高，色澤也更白凈，但卻遠不如鹵水點的豆腐口感軟嫩香甜，因此，任憑時代變化，實誠的莊戶人只是用祖上傳下來的鹵水制做豆腐，這樣心里踏實。

　　老漢把豆腐腦用細細密密的竹篩一點點慢慢撈起，盛進壓制豆腐的木箱內(nèi)，再用白布嚴嚴實實包裹，在上面用木板壓實，放上幾塊青石條，黃色的的汁水就會慢慢地滲出，原本細膩軟滑的豆腐腦慢慢變硬了！成型了！熱氣散盡后，這由無數(shù)豆子的精靈凝聚而成的，白白嫩嫩的豆腐就那樣安靜地躺在大案板上，安靜地等待著天亮。。。。。。

　　操勞了半宿，真的是累了，喝一碗熱滾滾的漿水吧！算是對莊戶人勤勉的犒勞。漿水的醇厚酸香直鉆進了莊戶人的心里，樸實，憨厚的笑容蕩漾在莊戶人的臉上。。。。。

　　一桿老秤掛著薄木板做的斗，一把狹長的割豆腐刀，一輛破舊的自行車，就是陪伴了老漢大半輩子的伙伴。

　　天漸漸亮了，東方泛起了魚肚白。

　　“——豆腐嘍——割豆腐——，‘’

　　悠長的吆喝叫賣聲在晨曦微露的村子里響起。這一聲聲的吆喝喚醒了安靜的村落，那沁人心脾的豆花香也滋潤著著鄉(xiāng)下人悠然的生活。

　　無論刮風下雨，春夏秋冬，這吆喝叫賣聲一天天，一年年，在村子的巷道里，在家戶的門口，伴著早起的莊戶人挑水的腳步聲，公雞站在墻頭的啼鳴聲，土狗的吠叫聲，學生娃娃們的追逐嬉鬧聲構成了一幅莊戶人樸素而安閑的生活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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