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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筆

張曉風(fēng)散文

時間:2022-10-05 18:44:09 隨筆 我要投稿

張曉風(fēng)散文精選

  張曉風(fēng)散文精選【1】

張曉風(fēng)散文精選

  生活賦

  生活是一篇賦,蕭索的由絢麗而下跌的令人憫然的長門賦。

  巷底

  巷底住著一個還沒有上學(xué)的小女孩,因為臉特別紅,讓人還來不及辨識她的五官之前就先喜歡她了--當(dāng)然,其實她的五官也挺周正美麗,但讓人記得住的,卻只有那一張紅撲撲的小臉。

  不知道她有沒有父母,只知道她是跟祖母住在一起的,使人吃驚的是那祖母出奇地丑,而且顯然可以看出來,并不是由于老才丑的。

  她幾乎沒有鼻子,嘴是歪的,兩只眼如果只是老眼昏花倒也罷了,她的還偏透著邪氣的兇光。

  她人矮,顯得叉著腳走路的兩條腿分外礙眼,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受的,她已經(jīng)走了快一輩子的路了,卻是永遠(yuǎn)分別是一只腳向東,一只腳朝西。

  她當(dāng)日做些什么,我不知道,印象里好像她總在生火,用一只老式的爐子,擺在門口當(dāng)風(fēng)處,劈里拍拉的扇著,嘴里不干不凈的咒著。

  她的一張塊皺的臉模糊地隔在煙幕之后,一雙火眼金睛卻暴露得可以直破煙霧的迷陣,在冷濕的落雨的黃昏,行人會在猛然間以為自己己走入邪惡的黃霧--在某個毒瘴四騰的沼澤旁。

  她們就那樣日復(fù)一日地住在巷底的違章建筑里,小女孩的紅頰日復(fù)一日的盛開,老太婆的臉像經(jīng)冬的風(fēng)雞日復(fù)一日的干縮,爐子日復(fù)一日的像口魔缸似的冒著張牙舞爪的濃煙。

  --這不就是生活嗎?一些稚拙的美,一些驚人的丑,以一種牢不可分的天長地久的姿態(tài)棲居的某個深深的巷底。

  糯糬車

  不知在什么時候,由什么人,補(bǔ)造了"糯""糬"兩個字。

  (武則天也不過造了十九個字啊!)

  曾有一個古代的詩人,吃了重陽節(jié)登高必吃的"糕",卻不敢把"糕"字放進(jìn)詩篇。

  "《詩經(jīng)》里沒有用過'糕'字啊,"他分辨道,"我怎么能冒然把'糕'字放在詩里去呢?"

  正統(tǒng)的文人有一種可笑而又可敬的執(zhí)著。

  但老百姓全然不管這一回事,他們高興的時候就造字,而且顯然也很懂得"形聲"跟"會意"的造字原則。

  我喜歡"糯糬"這兩個字,看來有一種原始的毛毿毿的感覺。

  我喜歡"糯糬",雖然它的可口是一種沒有性格的可口。

  我喜歡糯糬車,我形容不來那種載滿了柔軟、甜密、香膩的小車怎樣在孩子群中販賣歡樂。

  糯糬似乎只賣給孩子,當(dāng)然有時也賣給老人--只是最后不免仍然到了孩子手上。

  我真正最喜歡的還是糯糬車的節(jié)奏,不知為什么,所有的糯糬車都用他們這一行自己的音樂,正像修傘的敲鐵片,賣餛飩的敲碗,賣蕃薯的搖竹筒,都備有一種單高而粗糙的美感。

  糯糬車用的"樂器"是一個轉(zhuǎn)輪,輪子轉(zhuǎn)動處帶起一上一下的兩根鐵桿,碰得此起彼落的"空""空"地響,不知是不是用來象征一種古老的舂米的音樂。

  講究的小販在兩根鐵桿上頂著布袋娃娃,故事中的英雄和美人,便一起一落地隨著轉(zhuǎn)輪而輪回起來了。

  鐵桿輪流下撞的速度不太相同,但大致是一秒鐘響二次,或者四次。

  這根起來那根就下去;那根起來,這根就下去。

  并且也說不上大起大落,永遠(yuǎn)在巴掌大的天地里沉浮。

  沉下去的不過沉一個巴掌,升上去的亦然。

  跟著糯糬車走,最后會感到自己走入一種寒栗的悸怖。

  陳舊的生銹的鐵桿上懸著某些知名的和不知名的帝王將相,某些存在的或不存在的后妃美女,以一種絕情的速度彼此消長,在廣漠的人海中重復(fù)著一代與一代之間毫無分別的乍起乍落的命運(yùn),難道這不就是生活嗎?以最簡單的節(jié)奏疊映著占卜者口中的"兇"、"吉"、"悔"、"咎"。

  滴答之間,躍起落下,許多生死禍福便已告完成。

  無論什么時候,看到糯糬車,我總?cè)滩蛔〉匚搽S而悵望。

  食橘者

  冬天的下午,太陽以漠然的神氣遙遙地籠罩著大地,像某些曾經(jīng)蔓燒過一夏的眼睛,現(xiàn)在卻混然遺忘了。

  有一個老人背著人行道而坐,仿佛已跳出了雜沓的腳步的輪回,他淡淡地坐在一片淡淡的陽光里。

  那老人低著頭,很專心地用一只小刀在割橘子皮。

  那是"碰柑"處的橘子,皮很松,可以輕易地用手剝開,他卻不知為什么拿著一把刀工工整整地劃著,像個石匠。

  每個橘子他照例要劃四刀,然后依著刀痕撕開,橘子皮在他手上盛美如一朵十字科的花。

  他把橘肉一瓣瓣取下,仔細(xì)地摘掉筋絡(luò),慢慢地一瓣瓣地吃,吃完了,便不急不徐地拿出另一個來,耐心地把所有的手續(xù)再重復(fù)一遍。

  那天下午,他就那樣認(rèn)真地吃著一瓣一瓣的橘子,參禪似的凝止在一種不可思議的安靜里。

  難道這不就是生活嗎?太陽割切著四季,四季割切著老人,老人無言地割切著一只只渾圓柔潤的橘子。

  想象中那老人的冬天似乎永遠(yuǎn)過不完,似乎他一直還坐在那灰撲撲的街角,一絲不茍地,以一種玄學(xué)家執(zhí)迷的格物精神,細(xì)味那些神秘的金汁溢漲的橘子。

  張曉風(fēng)散文精選【2】

  母親的羽衣

  講完了牛郎織女的故事,細(xì)看兒子已經(jīng)垂睫睡去,女兒卻猶自瞪著紅紅的眼睛。

  忽然,她一把抱緊我的脖子把我贅得發(fā)疼:

  "媽媽,你說,你是不是仙女變的?"

  我一時愣住,只胡亂應(yīng)道:

  "你說呢?"

  "你說,你說,你一定要說。

  "她固執(zhí)地扳住我不放。

  "你到底是不是仙女變的?"

  我是不是仙女變的?--哪一個母親不是仙女變的?

  像故事中的小織女,每一個女孩都曾住在星河之畔,她們織虹紡霓,藏云捉月,她們幾曾煩心掛慮?她們是天神最偏憐的小女兒,她們終日臨水自照,驚訝于自己美麗的羽衣和美麗的肌膚,她們久久凝注著自己的青春,被那份光華弄得癡然如醉。

  而有一天,她的羽衣不見了,她換上了人間的粗布--她已經(jīng)決定做一個母親。

  有人說她的羽衣被鎖在箱子里,她再也不能飛翔了。

  人們還說,是她丈夫鎖上的,鑰匙藏在極秘密的地方。

  可是,所有的母親都明白那仙女根本就知道箱子在那里,她也知道藏鑰匙的所在,在某個無人的時候,她甚至?xí)皭澋亻_啟箱子,用憂傷的目光撫摸那些柔軟的羽毛,她知道,只要羽衣一著身,她就會重新回到云端,可是她把柔軟白亮的羽毛拍了又拍,仍然無聲無息地關(guān)上箱子,藏好鑰匙。

  是她自己鎖住那身昔日的羽衣的。

  她不能飛了,因為她已不忍飛去。

  而狡黠的小女兒總是偷窺到那藏在母親眼中的秘密。

  許多年前,那時我自己還是小女孩,我總是驚奇地窺伺著母親。

  她在口琴背上刻了小小的兩個字--"靜鷗",那里面有什么故事嗎?那不是母親的名字,卻是母親名字的諧音,她也曾夢想過自己是一只靜棲的海鷗嗎?她不怎么會吹口琴,我甚至想不起她吹過什么好聽的歌,但那名字對我而言是母親神秘的羽衣,她輕輕寫那兩個字的時候,她可以立刻變了一個人,她在那名字里是另外一個我所不認(rèn)識的有翅的什么。

  母親曬箱子的時候是她另外一種異常的時刻,母親似乎有些好些東西,完全不是拿來用的,只為放在箱底,按時年年在三伏天取出來暴曬。

  記憶中母親曬箱子的時候就是我興奮欲狂的時候。

  母親曬些什么?我已不記得,記得的是樟木箱子又深又沉,像一個渾沌黝黑初生的宇宙,另外還記得的是陽光下竹竿上富麗奪人的顏色,以及怪異卻又嚴(yán)肅的樟腦味,以及我在母親喝禁聲中東摸摸西探探的快樂。

  我唯一真正記得的一件東西是幅漂亮的湘繡被面,雪白的緞子上,繡著兔子和翠綠的小白萊,和紅艷欲滴的小楊花蘿卡,全幅上還繡了許多別的令人驚訝贊嘆的東西,母親一邊整理,一面會忽然回過頭來說:"別碰,別碰,等你結(jié)婚就送給你。"

  我小的時候好想結(jié)婚,當(dāng)然也有點害怕,不知為什么,仿佛所有的好東西都是等結(jié)了婚就自然是我的了,我覺得一下子有那么多好東西也是怪可怕的事。

  那幅湘繡后來好像不知怎么就消失了,我也沒有細(xì)問。

  對我而言,那么美麗得不近真實的東西,一旦消失,是一件合理得不能再合理的事。

  譬如初春的桃花,深秋的楓紅,在我看來都是美麗得違了規(guī)的東西,是茫茫大化一時的錯誤,才胡亂把那么多的美推到一種東西上去,桃花理該一夜消失的,不然豈不教世人都瘋了?

  湘繡的消失對我而言簡直就是復(fù)歸大化了。

  但不能忘記的是母親打開箱子時那份欣悅自足的表情,她慢慢地看著那幅湘繡,那時我覺得她忽然不屬于周遭的世界,那時候她會忘記晚飯,忘記我扎辮子的紅絨繩。

  她的姿勢細(xì)想起來,實在是仙女依戀地輕撫著羽衣的姿勢,那里有一個前世的記憶,她又快樂又悲哀地將之一一拾起,但是她也知道,她再也不會去拾起往昔了--唯其不會重拾,所以回顧的一剎那更特別的深情凝重。

  除了曬箱子,母親最愛回顧的是早逝的外公對她的寵愛,有時她胃痛,臥在床上,要我把頭枕在她的胃上,她慢慢地說起外公。

  外公似乎很舍得花錢(當(dāng)然也因為有錢),總是帶她上街去吃點心,她總是告訴我當(dāng)年的肴肉和湯包怎么好吃,甚至煎得兩面黃的炒面和女生宿舍里早晨訂的冰糖豆?jié){(母親總是強(qiáng)調(diào)"冰糖"豆?jié){,因為那是比"砂糖"豆?jié){為高貴的)都是超乎我想象力之外的美味,我每聽她說那些事的時候,都驚訝萬分--我無論如何不能把那些事和母親聯(lián)想在一起,我從有記憶起,母親就是一個吃剩菜的角色,紅燒肉和新炒的蔬菜簡直就是理所當(dāng)然地放在父親面前的,她自已的面前永遠(yuǎn)是一盤雜拼的剩菜和一碗"擦鍋飯"(擦鍋飯就是把剩飯在炒完菜的剩鍋中一炒,把鍋中的菜汁都擦干凈了的那種飯),我簡直想不出她不吃剩菜的時候是什么樣子。

  而母親口里的外公,上海、南京、湯包、肴肉全是仙境里的東西,母親每講起那些事,總有無限的溫柔,她既不感傷,也不怨嘆,只是那樣平靜地說著。

  她并不要把那個世界拉回來,我一直都知道這一點,我很安心,我知道下一頓飯她仍然會坐在老地方吃那盤我們大家都不愛吃的剩菜。

  而到夜晚,她會照例一個門一個窗地去檢點去上閂。

  她一直都負(fù)責(zé)把自己牢鎖在這個家里。

  哪一個母親不曾是穿著羽衣的仙女呢?只是她藏好了那件衣服,然后用最黯淡的一件粗布把自己掩藏了,我們有時以為她一直就是那樣的。

  而此刻,那剛聽完故事的小女兒鬼鬼地在窺伺著什么?

  她那么小,她何由得知?她是看多了卡通,聽多了故事吧?她也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

  是在我的集郵本偶然被兒子翻出來的那一剎那嗎?是在我揀出石濤畫冊或漢碑并一頁頁細(xì)味的那一刻嗎?是在我猛然回首聽他們彈一闋熟悉的鋼琴練習(xí)曲的時候嗎?抑是在我?guī)麄冏哌^年年的春光,不自主地駐足在杜鵑花旁或流蘇樹下的一瞬間嗎?

  或是在我動容地托往父親的勛章或童年珍藏的北平畫片的時候,或是在我翻揀夾在大字典里的干葉之際,或是在我輕聲的教他們背一首唐詩的時候……。

  是有什么語言自我眼中流出呢?是有什么音樂自我腕底瀉過嗎?為什么那小女孩地問道:

  "媽媽,你是不是仙女變的呀?"

  我不是一個和千萬母親一樣安分的母親嗎?我不是把屬于女孩的羽衣收招得極為秘密嗎?我在什么時候泄漏了自己呢?

  在我的書桌底下放著一個被人棄置的木質(zhì)砧板,我一直想把它掛起來當(dāng)一幅畫,那真該是一幅莊嚴(yán)的,那樣承受過萬萬千千生活的刀痕和鑿印的,但不知為什么,我一直也沒有把它掛出來……

  天下的母親不都是那樣平凡不起眼的一塊砧板嗎?不都是那樣柔順地接納了無數(shù)尖銳的割傷卻默無一語的砧板嗎?

  而那小女孩,是憑什么神秘的直覺,竟然會問我:

  "媽媽?你到底是不是仙女變的?"

  我掰開她的小手,救出我被吊得酸麻的脖子,我想對她說:

  "是的,媽媽曾經(jīng)是一個仙女,在她做小女孩的時候,但現(xiàn)在,她不是了,你才是,你才是一個小小的仙女!"

  但我凝注著她晶亮的眼睛,只簡單地說了一句:

  "不是,媽媽不是仙女,你快睡覺。"

  "真的?"

  "真的!"

  她聽話地閉上了眼睛,旋又不放心睜開。

  "如果你是仙女,也要教我仙法哦!"

  我笑而不答,替她把被子掖好,她興奮地轉(zhuǎn)動著眼珠,不知在想什么。

  然后,她睡著了。

  故事中的仙女既然找回了羽衣,大約也回到云間去睡了。

  風(fēng)睡了,鳥睡了,連夜也睡了。

  我守在兩張小床之間,久久凝視著他們的睡容。

  張曉風(fēng)散文精選【3】

  一個女人的愛情觀

  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愛情觀很土氣,忍不住笑了起來。

  對我而言,愛一個人就是滿心滿意要跟他一起“過日子”,天地鴻蒙荒涼,我們不能妄想把自己擴(kuò)充為六合八方的空間,只希望彼此的火燼把屬于兩人的一世時間填滿。

  客居歲月,暮色里歸來,看見有人當(dāng)街親熱,竟也視若無睹,但每看到一對人手牽手提著一把青菜一條魚從菜場走出來,一顆心就忍不住惻惻地痛了起來,一蔬一飯里的天長地久原是如此味永難言啊!相擁的那一對也許今晚就分手,但一鼎一鑊里卻有其朝朝暮暮的恩情啊!

  愛一個人原來就只是在冰箱里為他留一只蘋果,并且等他歸來。

  愛一個人就是在寒冷的夜里不斷在他杯子里斟上剛沸的熱水。

  愛一個人就是喜歡兩人一起收盡桌上的殘肴,并且聽他在水槽里刷碗的音樂——事后再偷偷地把他不曾洗干凈的地方重洗一遍。

  愛一個人就有權(quán)利霸道地說:

  “不要穿那件衣服,難看死了。

  穿這件,這是我新給你買的。”

  愛一個人就是一本正經(jīng)地催他去工作,卻又忍不住躲在他身后想搗幾次小小的蛋。

  愛一個人就是在撥通電話時忽然不知道要說什么,才知道原來只是想聽聽那熟悉的聲音,原來真正想撥通的,只是自己心底的一根弦。

  愛一個人就是把他的信藏在皮包里,一日拿出來看幾回、哭幾回、癡想幾回。

  愛一個人就是在他遲歸時想上一千種壞可能,在想象中經(jīng)歷萬般劫難,發(fā)誓等他回來要好好罰他,一旦見面卻又什么都忘了。

  愛一個人就是在眾人暗罵:“討厭!誰在咳嗽!”你卻急道:

  “唉,唉,他這人就是記性壞啊,我該買一瓶川貝批杷膏放在他的背包里的!”

  愛一個人就是上一刻鐘想把美麗的戀情像冬季的松鼠秘藏堅果一般,將之一一放在最隱秘最安妥的樹洞里,下一刻鐘卻又想告訴全世界這驕傲自豪的消息。

  愛一個人就是在他的頭銜、地位、學(xué)歷、經(jīng)歷、善行、劣跡之外,看出真正的他不過是個孩子—好孩子或壞孩子——所以疼了他。

  也因,愛一個人就是喜歡聽他兒時的故事,喜歡聽他有幾次大難不死,聽他如何淘氣惹厭,怎樣善于玩彈珠或打“水漂漂”,愛一個人就是忍不住替他記住了許多往事。

  愛一個人就不免希望自已更美麗,希望自己被記得,希望自己的容顏體貌在極盛時于對方如霞光過目,永不相忘,即使在繁花謝樹的冬殘,也有一個人沉如歷史典冊的瞳仁可以見證你的華采。

  愛一個人總會不厭其煩地問些或回答些傻問題,例如:“如果我老了,你還愛我嗎?”“愛。

  ”“我的牙都掉光了呢?”“我吻你的牙床!”

  愛一個人便忍不住迷上那首白發(fā)吟:

  親愛,我年已漸老

  白發(fā)如霜銀光耀

  唯你永是我愛人

  永遠(yuǎn)美麗又溫柔……

  愛一個人常是一串奇怪的矛盾,你會依他如父,卻又憐他如子;尊他如兄,又復(fù)寵他如弟;想師事他,跟他學(xué),卻又想教導(dǎo)他把他俘虜成自己的徒弟;親他如友,又復(fù)氣他如仇;希望成為他的女皇,他唯一的女主人,卻又甘心做他的小丫鬟小女奴。

  愛一個人會使人變得俗氣,你不斷地想:晚餐該吃牛舌好呢,還是豬舌?蔬菜該買大白菜,還是小白菜?房子該買在三張犁呢,還是六張犁?而終于在這份世俗里,你了解了眾生,你參與了自古以來匹夫匹婦的微不足道的喜悅與悲辛,然后你發(fā)覺這世上有超乎雅俗之上的情境,正如日光超越調(diào)色盤上的一樣。

  愛一個人就是喜歡和他擁有現(xiàn)在,卻又追憶著和他在一起的過去。

  喜歡聽他說,那一年他怎樣偷偷喜歡你,遠(yuǎn)遠(yuǎn)地凝望著你。

  愛一個人便是小別時帶走他的吻痕,如同一幅畫,帶著鑒賞者的朱印。

  愛一個人就是橫下心來,把自己小小的賭本跟他合起來,向生命的大輪盤去下一番賭注。

  愛一個人就是讓那人的名字在臨終之際成為你雙唇間最后的音樂。

  愛一個人,就不免生出共同的、霸占的欲望。

  想認(rèn)識他的朋友,想了解他的事業(yè),想知道他的夢。

  希望共有一張餐桌,愿意同用一雙筷子,喜歡輪飲一杯茶,合穿一件衣,并且同衾共枕,奔赴一個命運(yùn),共寢一個墓穴。

  前兩天,整理房間時,理出一只提袋,上面赫然寫著“孕婦服裝中心”,我愕然許久,既然這房子只我一人住,這只手提袋當(dāng)然是我的了,可是,我何曾跑到孕婦店去買衣服?于是不甘心地坐下來想,想了許久,終于想出來了。

  我那天曾去買一件斗篷式的土褐色短褸,便是用這只綠袋子提回來的,我是的確闖到孕婦店去買衣服了。

  細(xì)想起來那家店的模樣兒似乎都穿著孕婦裝,我好像正是被那種美麗沉甸的繁殖喜悅所吸引而走進(jìn)去的。

  這樣說來,原來我買的那件寬松適意的斗篷式短褸竟真是給孕婦設(shè)計的。

  這里面有什么心理分析嗎?是不是我一直追憶著懷孕時強(qiáng)烈的酸苦和欣喜而情不自禁地又去買了一件那樣的衣服呢?想多年前冬夜獨起,燈下乳兒的寒冷和溫暖便一下涌回心頭,小兒吮乳的時候,你多么希望自己的生命就此為他竭澤啊!

  對我而言,愛一個人,就不免想跟他生一窩孩子。

  當(dāng)然,這世上也有人無法生育,那么,就讓共同作育的學(xué)生,共同經(jīng)營的事業(yè),共同愛過的子侄晚輩,共同譜成的生活之歌,共同寫完的生命之書來作他們的孩子。

  也許還有更多更多可以說的,正如此刻,愛情對我的意義是終夜守在一盞燈旁,聽轟聲退潮再復(fù)漲潮,看淡紫的天光愈來愈明亮,凝視兩人共同凝視過的長窗外的水波,在矛盾的凄涼和歡喜里,在知足感恩和渴切不足里細(xì)細(xì)體會一條河的韻律,并且寫一篇叫《愛情觀》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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